●赏菊

秋愁将去
在最后一个节气
所有不曾绽放的菊花
使劲张开蕾丝，向路人
悼念她们不可挽回的青春

我在去昆明的火车上
赶赴最后一场盛大的祭奠
我不记得谁离开了尘世，只听到
很多或哭或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
预先抵达耳朵，一如霜风凛冽

带回一束黄菊
轻轻放在两块墓碑前
他们，也该闻闻久违的味道

●品柿

此季，外婆会摘一袋红柿
母亲，也会在墟日买三斤黄柿
我的期待，是空荡无际的旷野
天堂的距离，无人可以丈量
刚数完一树的柿子，天就黑了

一盘十个，亮黄、纯美
咬一口，红。再咬一口，甜
多咬几口，涩。母亲说：不要吃多
你三个，我两个，哥两个，姐两个
还有一个，摆在香桌中央祭故人

秋风过耳，也拂面。我在城里
寻找卖柿的大妈。想给我的儿子
带上三斤，吃一吃风吹雨打的味道

●收稻

镰刀丢在哪，收谷机能否再飞转
我的假期不想回到故乡，去秋收
一片片的金黄，与我无关。我放弃
一垄垄的稻田已有十年。稗草疯长
我咀嚼的米粒，来自另一个江南

弯腰伸刀，捆扎放堆。母亲一刻不停
她要赶在暴风雨前，收好大地的馈赠
哥哥姐姐在后追赶。太阳从不心疼我们
白云躲在未知处，天空蓝得晕头转向
一声收工，我跳入小溪游成小鱼不想上岸

直到盛上一大碗米饭，我才笑里带泪
被稻叶割过的手，被水蛭咬过的腿
经由我们的血洗过的米粒，纯白如玉

●补身

最后一次劳作后，我们累了
在田头吸上一根烟，在槐树下
猛喝着浓浓的茶。来不及卷下的裤管
还沾有未洗净的泥土。白鹭飞处
所有的水田稻茬繁华，一任她们翱翔

牛奶子根炖排骨，或者米酒烹阉鸡
不在乎收成，不再理会疼痛。举起杯
端起碗，从黄昏开始到犬吠不停
从星稀云少到月落西去。我们欢庆
所有因辛劳而划出的伤痕，在此夜后愈合

我看见母亲笑了，纹路清晰的脸庞
干净、舒展。她递给我一颗苹果
我端给她一杯碧螺春，映出一轮月

●过冬

等所有的霜融入叶中、土中
就等一场雪，从远方赶向我们的江南
等所有的风停止东吹、西扯
就等阳光来，把我们叫醒冲向雪地
霜降过后、立冬就来，我们无限期待

等小雪来，等大雪来，等冬至来
也等小寒来，更等大寒来。我最终
等梅花开，开暖彻骨寒天。一地的白
开红了。我就准备棉被、食品冬眠
坐在楼中阳台，看两只麻雀觅食

我不在远方奔波，你也请回到故乡
江南适合过冬。在上杭南阳的小镇
我酿好一大缸米酒，陪你昏天醉地

——逍遥卧龙，于默斋。写于汀江畔2016.10.14午至15：40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