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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归宿

乱世江城 33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精华文章    2016-10-18   阅读:

  

  
  苦情
  
  樱桃和娜达莎坐着马车去见大贵,两下说明原委,认证了身份,之后,樱桃回家收拾细软,三人拟定了逃走计划。这时东乡正在猎场。
  两天后,大贵值班一列火车行至南满一个山麓小站,一对母女乞丐,被赶了下来。火车开动后,那女孩突然向车头挥了挥手,流下泪来。她们沿着宛延的山路走了一程,在一颗大树旁坐下来。那孩子突然抓下头上的假发扔在地上,原来他是男孩。他恨恨地说:
  “娘,我不愿到山里去,我想师父。”
  “我们会在一起的。你师父过一阵就会来看我们,现在我们是去他妹妹家。你离不开他,我也离不开你,我的儿,以后我侍候你们两个人。”
  南满的山林,树色斑谰,风起处,落叶缤纷。
  
  樱桃走后的第三天,晚上,娜达莎到柳芭家来了。她带来了一封信,交给彼得之后就匆匆赶回去上班了。信是樱桃写的,很短。
  信文如下:
  
  柳芭,彼得,感谢你们姐弟使我们母子团聚,感谢你们救了我。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逃往山中了,让他们抓吧。如果真有人要抓我,惜我也好,怕我也好,说明还有人看重我。说明我不是一个让人鄙弃的玩物,不是一片草芥。
  我将活到三十岁,侍候了三个男人,可他们谁也没有娶我,没有正儿八经地同我结婚。和我生那孩子的是我师兄,也是我第一个男人。当时我们没敢声张,更不说结婚了。我不怪他,因为那时我们年轻,唱戏的,吃张口饭,要走红得有人捧,要人捧便不能成家。无奈,我把孩子生在了静海外婆家,后来便留在了那里。待我重返天津的时候,师兄跑了。班子里的人说日本人抓他。
  
  后来,一个姓爱心觉罗的末代皇族看上了我。那时他随咱们皇上从紫禁城逃到了天津。
  这位自称皇叔的人帮他的侄儿卖画,那是皇上从宫中偷出来的。许多人到这个皇亲的公馆里打牌、吸鸦片,让我侍候。这些人:有军阀秘使,有青洪帮,有遗老遗少,各色骗子,还有日本浪人。都说能给皇上买武器,招兵马,帮他复辟。最热心收购这些宫中珍宝的是一个日本人,叫山中定次郎。
  
  再后来,这位皇叔伴皇上到了滿洲。他为了讨好日本人,把我当粉头让那军阀东乡消遣。日本人看出了这个皇叔和皇上鬼鬼祟祟,要争一点禁卫的兵权,就把他赶跑了。东乡还试探我是不是皇叔的奸细,对他施美人计。当他发现我只管吃喝玩乐,才放心。
  就这样,我没任何名份。新京圈子里的人把我看成皇叔的小妾,她们也知道我是东乡的姘头。我还住在皇叔的家里,花皇上给的一点俸禄。我想,东乡不会发文捕我,他没有名目,害怕同僚笑他。他也许会派人暗杀我。他的前一个中国女人就是他亲手勒死的,玩完了,处理掉,怕泄露他的秘密,给敌人当情报。
  
  我知道我没有什么好下场,从我失身和失节那天起,命运就注定了。那时京津小报,骂我,红樱桃是双料货色,汉奸加妓女。让他们骂吧。我算什么,白山黑水都让人蹂躏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亲近的人,除了生我的母亲和我生的孩子。如今我庆幸我和儿子在一起。如果我能逃脱东乡的追杀……
  
  追查
  
  “东乡会抓她吗?”读过信后,彼得急了,问柳芭。
  “东乡并不珍惜她,他还不能判定她是奸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怕这事闹起来受到他政敌的攻击。”柳芭喝一口咖啡,从容地说。
  “他有什么政敌吗?”彼得问。
  “他身居军部的上层,那是各种政见各种势力角逐的地方。”柳芭把着杯,漫不经心地说。“这一次,从新京来的人,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来度假吗,他们是来参加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这一点侨报早就猜到了。”柳芭深思了一会,复又说,“他们不会行文拿她,也许会秘密除掉,日本军阀是残忍的。”
  
  后来的事实印证了彼得和柳芭忧虑,东乡没有停止对樱桃的追杀。
  
  从个人的关系和情感来说,樱桃对于东乡是无所谓的。而且东乡对她已有些厌弃。本来,在新京她就没有住在东乡那儿,还是住在朝阳路“皇叔”的家里。这位皇叔受到日军的威脅跑回了天津。所以樱桃所处的地位,用民俗的话来说是东乡的“下家”,是东乡的姘头。但是就在东乡来江城度假期间,她的出走引起了东乡小小的惶恐。因为他是来参加军演的。
  如果樱桃的出走是由于个人的情感,移情别恋的私奔,倒也无所谓,但由于东乡的身份和他当时的处境,着实令东乡不安起来。所幸的是这件事还没有演变成桃色新闻见于小报。
  
  回到军营,东乡把他的贴身侍卫长叫了来。
  “我叫你来是让你办一件事。”东乡坐在军营他的办公室里对他说,“带两个人回新京去,搜查一下那个皇叔爱新觉罗的寓所,找两样东西,一是樱桃,一是清宫的赃物,溥仪给他的,那些小东西。仔细搜。”
  两天之后,侍卫回来复命,说樱桃家空无一人,屋里很零乱,有几件旧戏装和化妆品另外搜到两个玉鼻烟壶和一幅破损的字画。
  “嗯,樱桃不识货。”东乡把玩着那鼻烟壶,口里念着,“也许是她厌恶那皇叔的一切。唉,红顡薄命。”当着侍从的面,老头子现出怜香惜玉的表情。
  “你们再跑一趟天津,看樱桃是不是在那儿,舞台和戏班子都要查。还要警告那个爱新觉罗,让他找人去支那的南方访一访,看樱桃是不是去找她的前夫,那个唱戏的。如果在那,对他是个祸害。”
  “是。”侍从敬礼回答。
  “还有,换了便装去,浪人打扮。不要让我们的人,天津占领军的人知道。去吧,如果你遇到麻烦,电话联系。。”
  “是。”侍从敬礼,转身走了。
  东乡把玩那烟壶,若有所思。
  
  往事
  
  南满铁路的一个小站,东侧,顺着进山的小路走上二十余里,有一个自然村。北面茂密的乔木林直到山脊,三十几户人家座落在山坡的草地上。一条小河傍村流过。草地上盛开着野菊花。秋已深。
  一个黑脸汉子枕着双臂仰卧在草坡上,旁边坐着一位娇小的女人。男人娓娓地讲着往事,女人倾听着,一面缝补衣衫。
  “我原来是个司炉,三十三岁那年冬天,在哈尔滨,冰天雪地,我一下车,见一个姑娘,冻倒在路轨旁,这太危险了。我把她抱到车上放到炉子边,看她渐渐醒过来了。问她家,不说话,只摇头。我怎么办?”讲到这,女人停下针线,微笑望着他。男人继续道,“我只好扶着她去了我的家,那时我一个人,叫了隔壁大婶,给她弄点吃的,我到空车头里睡了一宿。第二天倒班前,回去指点那姑娘柴米油盐放在何处,让她自己料理。说我得四天才能回来。
  四天后我回来轮休,见家里大变样,姑娘梳洗干净,家里也收拾整洁了。我和她聊了一阵才知道她父亲和哥哥当劳工去伐木。父亲累死,哥哥跑了,母亲也病死了。我挺可怜她。安慰她说,再难,人得活着,不能寻短见。我让她,去浆洗房找点零活,养活自己。反正我老跑车也不在家。让她就先住着。
  
  这样过了半个月,那天我倒班又要去车头,她跪下了。说如我嫌弃她,她就另找住处。手捂着脸,哭了。唉!人呐。我把她抱到炕上。第二天聚了几个工友,摆了两桌酒菜,放鞭炮。那年她二十岁,我整整比她大了十三岁,兰花,我叫兰花还没还没叫两年,人没了!”
  
  汉子说到这儿,不言语。女人静静地望着他。
  “第二年,她怀孕了――男人继续道――算来预产还有半个月,我跑车去了。一回来,工友告诉我进铁路医院了。我跑着赶到产房,差一步,就差一步,大出血,她说不出话了。难产,先时,医生问她保大人还是要孩子?她说要给我留个后,混呐,真混,只差一步,我没到场,本该我来做主的,不过医生想尽力两全的,结果娘俩都没保住。我叫兰花还没叫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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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粒儿   精华: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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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管理组   粒儿:
一个战乱时代的女人,想要像个人一样由尊严地活着是何等的艰难。但愿樱桃能有个幸福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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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粒儿

    感谢行吟者老师对小说组的支持。谢谢您!

    2016-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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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吟者

      @粒儿  好久不见,谢你一言中的的点评,她会帮助读者理解拙著。

      2016-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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