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我到了安娜的住处,一进葡萄园的角门我就觉得有些异样,不像往常,海涅带着他的狗欢快地跑出来。屋边也是静悄悄的。葛利高里大叔出来接我,脸色阴沉。他一拐一拐引我到露台,接过花,把她插进瓶中。一直没说话。直到给我倒上一杯茶,坐下,才抹了一把胡子:
“出事了,谢寥沙。”
我的心砰然跳动。大叔继续说:
“早上海涅和小朋友爬废墟,摔下来了,血流如注,昏迷不醒。”
“哦,”我惊恐。
“在这儿的医院简单包扎一下,止了血。”大叔喝了一口水,“他娘抱着他搭船去了美因兹。安娜也带上钱跟去了。”
“有信吗?”我问。
大叔摇头:
“傍晚安娜能回来。我怕孩子的头或内脏受伤。”老人不语了,拿出烟斗,吸起他的马合烟。
“我给你做饭?买点吃的?”我问大叔。
他摇头。
“大叔你休息吧,我晚上再来。”我沉吟了一会,“我想孩子不会有太大的伤害,他小,身体轻,骨头又软。加上,废墟是个坡,他是滚下来的。”
“嗯,你说这三条有道理。”听了我的话,大叔的心情好了些。“这孩子朴实有礼貌,还懂得感恩。你给他和安娜姑姑――他这样叫――在一起画的那幅像,他用木板做了框,挂在他床头。唉,这孩子真招人喜欢。”
回到小城,我买了一些面包和烤肉,晚饭时间我又来到了对岸。安娜已经回来了,她在园门迎接我,告诉了我孩子的一些情况。
海涅醒过来了,有些脑震荡,内脏没有出血,小腿骨折了。病情不重,现在脱离了危险,就是失血有些多。安娜说孩子手术时,她给他输了血。我问她现在感觉如何,她说无大碍。她还告诉我,埃伦――海涅母亲――给她丈夫汉斯拍了电报,让他回来。
“你刚才输过血,躺下,安静休息,我给你们买来了吃的。”
安娜点头。
我坐在大叔身边。他挖着烟斗:
“他爹(他指海涅父亲)能不能及时回来就是一个征兆。”
“大叔说啥?”我不解地问。
“打仗!”他装烟,点火,吸起来。
“和谁呢?”我问。
“不知道,不知道,汉斯现在在哪。但愿他能早点回来,母亲带着受伤的孩子多可怜!我让安娜把房租钱都给她了。估计住院是够了。我们也快走了……”
孩子受伤,担心战争,大叔的心情不好,他又说,和安娜快走了,在这种气氛下,求婚的事不好提,我的心里也焦虑起来。
我向葛利高里大叔告辞,安娜送我。我说出我的心情。安娜安慰我说:
“谢寥沙,你不要忧虑,在小教堂我们都发过誓,舅舅非常喜欢你。他为什么让你带我去旅行,你还不明白吗?”
“明天我想去美因兹看看海涅”我说。
“好吧,早点回来。”安娜告诉了我他住的医院。
第二天我乘船到了美因兹。在街上给海涅买了一个书包,把昨天在科布伦茨买的那两件玩具也装了进去。
一进医院的病房,埃伦见我便哭了起来。她说她连发了两封电报也没有回音。是不是汉斯把我们娘俩抛弃了。我连忙安慰她。海涅见我裂嘴笑了,要坐起来,我制止了他。我把书包放到他胸前,他便玩起玩具来了。我向医生介绍了自己,又问孩子的病情。医生说腿骨也接上了,正在好转,一周后就能出院了。他还说多亏那位叫安娜的俄国姑娘献了血。
这位正直的医生报歉的说,本来像我们这样有资质的医院血库应该有血,可是,血被调走了。我又问了孩子出院后如何将养和护理。这时医生把我拉到一边,问我是否军属,家里是否困难,我点头,他说医院会优惠的。但家里要备些营养品。我点头。
和埃伦分手时,我亲了亲海涅,又以安娜的名义留了一些钱。
我归来,天已经晚了,下船便直接回了我的旅舍。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葛利高里大叔的话。汉斯没有回电,难道自己的孩子受伤住院,他能无动于中?是上级没有告诉他?还是不让他回家?血库的血被调走了……难道真要打仗?
安娜,安娜,我们刚刚绽放的爱情之花,能经得起战乱风雨的摧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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