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是一个大眼睛的美女，最初认识她是陪小龙见女朋友。女孩是姐的侄女，两个人站在一起像是姐俩儿，事实上她们也只差三岁。小龙与姐自是熟悉得很，人又能说会道，很快与那女孩熟络起来。
　　初次相见木纳的我很不自在。餐厅的地面很滑，我坐下的时候，凳子滑开，我措不及防坐在地上。小龙与女孩忍不住地笑。瞄了一眼小龙，我是又囧又恨。
　　这时姐的手伸了过来，温声道：“摔坏没有?”“没事，谢谢。”我涨红着脸尴尬地坐在姐推过来的椅子上。“你们俩儿没心没肺的笑什么！”姐的话听来舒心解气。感觉像认识许多年，就是我一直渴望的那个疼我的姐姐。自那以后我一直叫她姐。她也一直叫我弟。
　　小镇山清水秀，来自山林里的野菜水果深得城里人的喜欢。依据着铁路的便利条件，催生了跑车板的一个群体。把山里的土特产拿到城里去卖。我是后加入的。先前有小龙带着，熟悉了姐这个行内的元老自是有了更踏实的依靠。
　　列车在原野上奔驰，天黑漆漆的。
　　“把票准备好查票了！”“稽查！”我惊道。为了省钱，我们多是选择逃票。否则一天的收入就要花去大半。乘务员都很熟，怕的就是稽查。
　　姐把我按在靠窗的座位，然后几个人大大方方玩起扑克。“通勤的！”边上的两位随意扬了扬通勤票。“出牌呀，要还不要？”姐大声催促，旁若无人。乘警见我们玩的专注，也就懒得搭理，通勤的都是这德性。看着他们过去，姐调皮地笑了。我拍着胸口长呼一口气。心跳啊！姐！我的心也就在这一天天的折磨下逐渐强大。
　　小车站上下车没人管，市里出站口特别严，我们多是半途补票，补不到就提前一站下车。那里公交车便利，车站管理比较松散。但风险也是不可避免的。
　　那天我们没补到票，早早聚在车门口，做好逃票准备。列车刚停下，小龙乘乱打开反面的车门。（站台的另一侧）第一个冲了出去。
　　几十号人提着大筐小包跑向对面的围墙，我在人群的最后，谦让的我最后一个下的车。慌不择路，我撞到守候在这里的一个女站务员面前。“站住”她一把拽住我，我是她今天唯一的猎物。
“阿姨，让我过去吧。”我紧张地求道。“不行！”女站务员斩钉截铁，看着一条条漏网的鱼她把所有的怒火都烧向我。她用力握着我的手臂，手指似乎要抓进我的肉里。
　　列车就要开了，车开走我也就没了跑掉的希望。这里与候车室只隔着火车，那边有更多的站务人员，说心里话，他们恼恨我们这群人。我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扔掉货物，自己跑。
　　“弟！”“姐！”姐竟然回来了。“姐，你快走！”我焦急地喊，女站务员吃惊地打量姐。“阿姨，放过我们吧，我们是农村来的，我弟还在上学，我们就是赚点学费。”姐擦着额头上的汗，眼里含着泪。并不强壮的手臂提着一个大筐，身子微微倾斜着。
阿姨没有言语，她的手在缓缓放开。我感激地看着阿姨，一时竞不忍心跑掉.“还不走！”阿姨喝道。顾不得说声谢谢，我们两个踉踉跄跄地越过铁轨，翻出了围墙。
　　转眼到了夏季，杏李子海棠先后上市。有了充足的货源，我们起早贪黑，舍不得休息。在这个群体里我也混的熟了，尽管那些事每天都在发生，也不以为然了，路上的惊心动魄已经成为嘴里的笑料。当然更熟悉的还是姐。
　　因为起得早，每天都是在市里吃早饭。天刚蒙蒙亮，习惯早睡的城里人大多还没起床。我们已经下车，开始早餐。这是一天里一个很轻松的时刻。
　　“你出来一下！”一个男人来到我们的餐桌前，冷冷地地指着我。“你要干什么！”姐抱住男人。是姐的老公。“你个婊子！”一个嘴巴打在姐的脸上，血在姐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明白了，可那就是我姐啊，我从来没有半分亵渎。我抄起装醋的瓶子向那男人砸去，屋子里乱了，我的脑子里也乱了。众人把我们推开。
　　我孤零零站在街头，尽管人来人往，我却还是孤独落寞。以往的日子，我与姐是合作的。一个负责卖，一个负责上托。所有的同行谁也没有我们卖得好。今天只是我一个人，我此时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姐。难到真的是别人误解了么，可是这种喜欢真的没有那种暧昧的关系啊。这又怎么说得清呢，甚至我自己也说不清。
　　满筐李子已经所剩无几，人群里我看见姐缓缓走来，还有那个男子她的丈夫。姐没有与我说话，也没有停留，只是在人流里留下一个浅浅的微笑。我知道，她在努力告诉我，她很好。
　　这件事情并没有阻断我们交往，我们依旧继续着合作，空余的时间游走在大街小巷。博物馆，书店，商场到处有我们的身影。在姐姐的笑容与呵护里，我期盼着每一天的开始。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一个午后，姐执意带我去烫发。那是我第一次烫发。“烫个什么发型？”理发师问，我探寻地看着姐。“哦，帮你老公选一下吧。”理发师转身问姐。我脸刷地红了，没有辩解，不敢去看姐。只听她说：“您帮着选一款吧？”
　　烫发耽误了时间，到车站火车刚刚开走。“怎么办？姐！”我真的急了，我回不去无所谓，如果姐今天回不去那男人会怎样待她。“坐客车吧。”姐并没我那般焦急。“上车！”我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下一站，我知道火车在那里停的时间长。一路上姐都没言语，想着理发师的话我也觉得拘谨，往日说个不停的嘴一句话没有。很幸运我们赶上了火车。
　　下了车天依旧是黑的，人流涌出站台，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在路口我们碰到了姐的老公。我暗自庆幸。看着她们关系还好，我的心有了稍许的平静。
　　“你他妈的还回来呀！”那男人一拳打在姐的头上，大家都惊住了。几秒钟的沉寂，当那男人的拳头又举起来的时候，我愤怒地挡在了前面，姐拼命地推开了我：“走吧，不关你们的事！小龙你们两个快走！”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停地问自己。身后粗野的叫骂声，踢打声深深刺痛我的心。姐没有反抗，她就那样一任拳脚落在身上。
　　不觉已是深秋。树木落光了叶子，倔强地裸露着身体，在风中瑟缩着。穿过站台的风带着飒飒寒意。
　　“天凉了，把手套戴上。”姐把一副崭新的手套递给我，眼里满是关怀。“是，姐！”我开心地应道。我突然发现姐今天的眼神很特别。“弟，你愿不愿意和姐一起走。”姐淡淡地说，眼睛看着远方的天空，好像不是说给我的。“走？”我迟疑地问，下一刻我仿佛懂了。“我……”我嗫嚅着。“怎么啦，姐开玩笑呢。”姐微微笑了笑，白皙的脸上浮着一抹红色。我没有追问，只是暗地里一遍遍地问自己：“愿意吗？愿意吗？……”
　　第二天姐没来，我猜测她是生病了。第三天姐还是没来，我想姐的病还没有好。四天，五天，……我确信相信姐是病了，好了就会回来。站在熟悉的街头，我无数次期盼，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下一个就是姐。即使她不说话，只是微笑着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突然发现，自己如此依恋的姐，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家的详细住址。小龙带着我见了他的女友，姐的侄女。姐自小就没了父母，与弟弟相依为命。弟十三岁那年因病夭折。后来姐就嫁了人。她又告诉我，姐走了，不知道知道去了哪里……
　　我木然地离开他们。姐姐走了，是真的吗？
　　我发狂地寻找着，找遍了我们所有去过的地方。在那个我们曾登过的山顶我一遍又一遍大声喊着：“姐！我愿意！姐！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