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生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对于张长根这样的酒坛子来说,莫过于酒兴正酣的时候被人夺了酒杯。此刻,他的酒杯就捏在他娘手里,“别喝了,家去。”
“娘,今天是大舅的好日子,我得多喝几杯。”
“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你媳妇一个人在家,要是她肚子有个什么好歹,我看你怎么向祖宗交代!”
亲戚们一听这话也都劝他回去,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前脚才蹬上车,他娘后脚就追出来,“长根,路上小心啊,千万别走老坟那边,从野菊岭绕过去……”
“啰嗦。”长根不耐地挥挥手,蹬着车歪歪扭扭地去了。
到了岔路口,正要往野菊岭去,车胎爆了。这本就是一条远路,现在车又坏了,到家估计得后半夜了,万一媳妇真有个好歹,他娘还不把他给剁了?算了,还是抄近路走老坟那边吧。
当他走到距离老坟大概五十米的时候,坟上突然腾起一团黑影,吓得他汗毛倒竖,见是一只夜飞的鸟才松口气。
可是马上他的心又悬了起来,只见坟后突然闪出一条黑影,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诡异。村里一直有个传说,说这老坟是西汉的古墓,历朝历代都有盗墓者光顾,最后都莫名其妙死在坟上,几个存了命的也都疯疯癫癫。于是又有传言说这墓主必是戾气太重,导致冤魂不散,找人索命。
莫非这黑影就是墓主的冤魂?他冷汗直冒,忙把车推进一旁的灌木丛里,自己也猫下身子躲进去。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怎么就不走野菊岭呢?这下只怕小命都要不保了,也不知那冤魂看见他没有?
他麻着胆子又往坟上瞅去,只见那黑影四下张望了一会,转身挥了挥手,陆续又有两条黑影闪出,走在最末的黑影手里还抱着个半人高的罐子。最先出现的人对抱罐子的人说了句什么,抱罐子的人缓缓将罐子放下,中间那人又对抱罐子那人说了句什么,抱罐子那人便解开裤子往罐子里撒尿,另外两人也都朝罐子里尿,三人尿完便鬼鬼祟祟往麂子坡那边去了。
见三人走远,他才从灌木丛里钻出来,远远瞅着那罐子,心里波涛汹涌。他家世代务农,到了他这辈仍脱不了个“穷”字,每每进城打工,看到那些穿着体面的城里人过得有声有色,他就心里不是个味,都是爹妈养的,凭什么自己就该受穷?更可气的是就连他最看不上的同学麻蛋都混得比他强,那小子大字不识几个,却盖起了洋楼,还娶了个漂亮的城里媳妇。听说麻蛋就是在自家菜园里刨出了几样古董才发的家。古董真有这么值钱吗?那这罐子能值多少钱?卖了它,自己是不是也能像麻蛋一样发家致富?
2
到家的时候,媳妇袁红叶已经睡了。他小心翼翼把罐子放下,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进去,把尿骚味冲洗干净,又用抹布把罐子里外都抹净,这才蹲下身来打量起自己捡的宝贝。
罐子通体黑色,表面没有纹饰,这让他不禁有些失望,以前也多少听说过一点关于古董的知识,知道有纹饰的器皿要比没纹饰的器皿值钱得多。
这外边没有,兴许里边会有?他心有不甘地找来手电,对着罐子里照去,没想到还真有!只见内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各种奇怪的符号。
他欣喜若狂,赶紧把袁红叶叫醒,“媳妇,别睡了,快起来看看咱家的宝贝。”
“吵死呀,这都几点了?你这死鬼还回来做什么?干脆死外边得了。”
“你小点声,我跟你说啊,你男人我要发财了!”
“你发财?我看你是发疯吧!也就是我袁红叶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个穷光蛋!”
“媳妇,咱家真要发财了,不信你看,这就是咱家的宝贝,金贵着呢。”
“就这黑不溜秋的破玩意也叫宝贝?你是真疯了。”
“什么破玩意,这叫古董!这古董啊,就是古人用过的东西。古董值不值钱就在于它的年代和完整性,你看咱家这宝贝,够完整吧?不光完整,里面还有古文,稀罕着呢。再说这年代吧,它可是从西汉老坟……”
袁红叶一听“老坟”两个字急忙打断他,“你不要命了?老坟你也敢盗?没听过那些传言啊,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赶紧把它还回去,别忘了给墓主多磕几个头。”
“我不去,墓又不是我盗的,罐子也不是我偷的,是他们不要了我才顺手捡回来的……”
张长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袁红叶觉得他的话也有些道理,一没偷,二没抢,不要白不要。
“车呢?”
“扔老坟那边了,算了,不要了,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等我把这罐子卖了,咱买辆新的。”
“我就猜到会这样,张长根啊张长根,你人头猪脑啊?你把那辆破车留在那里是怕公安找不着你还是怎的?”
张长根瞬间惊出一身汗来,“我这就去把车给弄回来。”
袁红叶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总想着那罐子卖了钱后该怎么打算。
“唉……”
突然,一声幽幽叹息落到她的耳朵里。睁开眼,她看到罐子里突然升起一团绿色的烟雾来。她疑是自己看错了,撩开蚊帐,揉了揉眼睛,再看。只见那团烟雾越来越浓,形成一个绿球。渐渐的,那个绿球里竟显出一张人脸,惨白惨白的,没有五官,只有几个阴森森的窟窿,窟窿里还不停地往外渗血,黑色的血……
她尖叫着往床角爬去,想拿点什么遮住自己,却见那绿球向她疾飞过来……
3
展风打开门,客厅里的灯还亮着,这些年,不管他回来有多晚,她总会为他留一盏灯。那柔和的橘色光线,照得他心头一暖,不禁又添了几分愧疚。这些年,他总是忙着那些大大小小的案子,也没顾得上家里的事,这个家一直都是她一个人在撑着。如今小轩又得了那种病,她这做母亲的心里该有多苦啊!或许他真该辞去刑侦队队长一职,这样就有时间来照顾他们母子了。
冲完凉,摸黑走进卧室,怕开灯会吵醒她。
“回了?”她竟没有睡。
“嗯,你今晚不用陪小轩吗?”
“我哥替我,叫我休息一晚。”
“那你就该早点睡啊,这都几点了,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照顾小轩,身体会吃不消的。”他把她露在外头的手臂放进毯子里。
“我这不是在等你吗?”她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
他把她圈进臂弯,“对不起,秀,我知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可是干我们这行的……”
“风,我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多抽点时间陪陪小轩,我们的小轩太可怜了……”她眼圈泛红。
“好。”他把她圈紧一点,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在安抚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风,我想……”她仰起下巴,滚烫的唇触碰他的,手也不安分起来,在他赤裸的身上游走,一路向下……
“秀,今天太晚了,明早还要上班,改天行吗?”他拿开她的手,蜻蜓点水般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不行……”她两颊绯红,翻身骑到他身上,双手又挪到他最敏感的位置,轻轻揉弄起来……
他终是禁不住这温香软玉的诱惑,蛰伏已久的欲望顷刻被点燃,一声低吼,猛地把她压于身下,像一头饿久的狮子,凶猛地向她发起进攻……
手机狂响,睡梦中的展风和文秀不约而同惊坐起来,展风是习惯使然,文秀却是担心儿子的病情。见是展风的电话,文秀松了一口气。来电话的是刑警张楠,说是麂子坡一户农家发生了命案,死了三个人。
4
展风泊好车,快步走到一座两层小楼前,向值守的警察出示了证件,越过警戒线,看到张楠正拿着记事本在一楼左侧的屋外和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边聊边记。
张楠给展风和那秃顶男子做了简单介绍,原来秃顶男子是这家的户主,叫王鑫,也是报案人。
“王鑫,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给展队听。”
王鑫点头,吸了一口凉气道:“昨天我头疼犯了,晚饭也没吃就上楼睡了,迷迷糊糊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我坐起来细听了一会,又没声了,于是我又睡了。早上起来,发现那屋的门敞着,我就过去瞅了一眼,只见那三个租客都躺在地上,眼睛瞪得牛卵大,嘴也张着,脸都走了形,我吓得赶紧报了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