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我:“最近忙什么,啥时候同学聚会?”
“我在市里给儿子当保姆,今天刚回老家,什么时间都可以。”我说。
“儿子都结婚了,不会吧。”她很吃惊。
“嗯,今年四月份。”我轻描淡写地说。
“真的啊,我以为我们都还年轻。”电话那头的语气有点儿不相信。
“我们都是70年出生的,你忘记了吗?20多年都没见过面了,要不是咱们这高中微信群,连对方的的名字或许都想不起来了,你是群主,你具体安排聚会时间吧。”我也懒得再理这事,上次说好了聚会时间,到当天,伊宁却说她有事,结果泡汤了。
“你组织吧,你有这个能力,我做不来这事,刘悦要和我断交,我心里好难受。”伊宁显然心绪不宁。
“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保持联系,关系很好吗,再说她现在在成都,无非就是微信中互相冷静几天。”我对她说的话感到很吃惊,因为我们微信高中群里属他们两个人说话最活跃最有默契。
“你看我朋友圈里发的那个醋蛋归元液了吗?这是刘悦介绍给我的,这个产品非常好,能消除人体所有的病症去除人体所有的垃圾,这个产品非常适合脑血栓,高血压,糖尿病,风湿,肿瘤等患者。真的能起死回生,不用吃药,不用去医院,就能摆脱疾病的折磨。她给我介绍后我去市里找她的一个信佛的朋友了解,她朋友也说非常好。我回来后就给母亲买了这款保健品,用起来效果真的非常好。”
伊宁一连用了三个非常好,可见醋蛋归元液非常非常非常好了,我继续听她说。
伊宁缓了一口气:“苏丽,我真的不知道刘悦会这样的固执,我把这款保健品向外推销做得正好时,她突然不让我用了。她说这款保健品里含有鸡蛋和鹌鹑蛋,她们佛家人视鸡蛋和鹌鹑蛋为有生命的东西,佛家讲不能杀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刘悦不让我推销。我想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能去救人呢?我想让所有的患者都用了,身体都健康,我想让所有的朋友都分享,我可是在做善事啊,她说我这样做是在造恶。就在今天,我打电话告诉她,我说刘悦,既然你介绍给我这款产品,为什么又是你不让我做,你所说的一心向善为了众生难道是骗人的吗?因为我说了这些,刘悦对我说出最绝情的话了,她说我们无法再做朋友了。”
苏丽,你来说说我这样做不对吗?她在行善,难道我不是吗?只是我们行善的方式不同罢了。
因为我不了解情况,所以不好说什么,我劝她先不要难受,冷处理一下或许会柳暗花明的。我开始同情伊宁了,好容易找到一份儿能使所有的疾病患者起死回生的善事,却非要被刘悦绑架。
我们停止了对话,我开始看高中时代唯一保留下来的老照片。伊宁、刘悦、我。三个人三张青春的笑脸。
在我回想往事时,手机又嘟嘟嘟地响起来,打开一看,显示的是刘悦的号码。
“苏丽,你还记得当年我们给老山前线的战士岳永瑞寄照片的事吗?”刘悦第一句话就奔我构思好的主题,我本意是想翻看老照片,写一篇回忆性的文字。
看来我与刘悦今天缘分不浅,她怎么知道我在想岳永瑞的事呢?刘悦可是与我千里之遥,她在成都,我在石家庄。
“当然记得,要不是你,我才不会去给人家写信呢,你写了一封,人家不回。你眼泪巴巴地找到我,对我诉苦,我心软,见不得你在我面前伤心,我按捺不住,就跟人家投过去一枚火药,那位大兵还是很真诚的,要我们三个人的合影,想起这件事就气你,那个时候就开始让我做炮筒子。”我冲着电话那端的刘悦笑着说。
“崇拜英雄的年龄啊,你知道岳永瑞是哪个村的吗?他就是我们栾城人。”刘悦似乎比我知道的情况多些。也难怪,当年是她主动给英雄写信的。
“不知道,我对他没印象了,只记得人家说我好有个性。”我回答。
“有时候我们无法忘记某个人,并不是他有什么,而是他让我们记起飞扬的青春。那个时候,我们对战争充满好奇,以为子弹打不死人,以为对方英俊潇洒,不知道每个军人身后都有父母妻子孩子兄弟姐妹,有爱有惧,英雄浪漫主义占了心灵。现在我很怜惜那些小孩子,十八岁的年纪,不知所以,上了战场,忘了自己和对方都是孩子,都是血肉之躯都有父母亲情,便满腔仇恨,要杀死对方。”电话那头儿的刘悦似乎很压抑。
“人的动物性决定人与人会永远兵戎相见,互相杀戮,只要有利益,战争永远不会取消,战争是国家的一种产物”我的话刘悦一定听得懂。
“国家间分分合合,死去的孩子不会活过来,残疾的肢体不会再长,倒下的身躯化不成山脉,流出的血液成不了江河,唯有结下生生世世的仇恨,来世无论是人是畜生,见面依然互相仇恨,互相残杀。”刘悦接着说:“为什么每一个人不能做到一心向善呢,我痛恨战争痛恨杀戮。”
“这就是人生,要生存就要搏斗,跟自然界一样,生存法则必须遵守。”我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刘悦的观点,我这个俗人还有着七情六欲。
“互相撕咬的是动物,人者,仁也,你那么善良,真让你上战场,恐怕宁可自己死,也不会面对一个满脸恐惧十几岁的孩子开枪,只是我们把战争当成了演戏,敌人当作了木石罢了。”刘悦企图用她的真知灼见开启我的心灵。
看来刘悦是诚心渡我这个与她有缘的人。
“上了战场,你会把对方看作是十恶不赦的人,十恶不赦的人侵犯了你的利益,你会容忍吗?利益面前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互惠互利,对方欲置你于死地,你会如东郭先生一样被狼咬死吗?再善良的人到了战场也会变得勇悍无比,因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面对生死,所有的人都会选择自己先活下去,善良要看面对的人群,如果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对我们构不成任何威胁的人在我们面前,我们有必要去加害对方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先自忍一回,人若再犯我,我自当还击。”我必须把自己的观点亮出来了。我想对刘悦说,我也一心向善,我从来不敢有害人之心,但是如果别人害我,我不会容忍的。我知道自己的修行境界跟刘悦是天上地下。
“苏丽,我告诉你,现在世界上最幸福的国家是瑞士人,瑞士人不用参战,不是窝囊是智慧啊!”刘悦一定是看我刚烈的性子上来了,她转移了话题。
“刘悦,我们不要把自己的信仰强加给别人好吗,我们可以用我们的言行来感化大众一心向善,但是不要强求别人也接受这种信仰,假如某人的做法跟你思想不吻合了,你是不是就跟人家断交。”我的话语开始暗示她跟伊宁那件事。
“是说伊宁吧,你不知道来龙去脉,你不信佛,我跟你断交了吗?我的很多朋友都不是佛教徒,我要跟人家断交吗?我没有强求她,只是痛恨自己愚痴,没有调查清楚就推荐给她,等到发现为时已晚,我是佛弟子,不敢作恶也不想因为别人因为我作恶,我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所以只好暂且分手,如果这样都不行,那随便吧。”刘悦似乎为伊宁的冥顽不灵而伤感。
“也好,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处理事情心安理得就好。”我的语气开始柔和委婉。
“我讲得很明白,不是她的错,是我无法因为看到她作恶而心安理得,她卖了这么多年炸鸡翅,我也没有断交啊,因为她这次作恶与我有关,所以我无法做到淡然。应该不是你一个人认为只要不合我的信仰,就要断交,冤枉啊,哈哈。”对我说完这些话,刘悦显然很放松了。
“哦,一开始是这样理解的,你解释完之后就不这样想了,我明白你的心了。”我对刘悦说。我想伊宁大概是只顾着刘悦与她断交的事,没有理解刘悦的用心良苦,当局者迷旁着者清适合所有局内的人。我劝刘悦别为这事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