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沙砾都成了银白色,远处的山脉隐约可见,山顶的雪冠连成一线,宛如飞翔于半空的白龙。
一阵夜风吹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毛毯,只听甜甜软软的声音问:你冷吗?
真是废话,不冷生火做什么她笑着摸了摸小鬼的后脑勺:腿都被你枕麻了,你倒还没睡着。
小鬼头一下子坐了起来,那冲天辫一颤一颤的可精神着:睡不着。你还是给我讲个故事吧?
想听什么?
洛阳城里的故事,我爱听。
大抵是因为他从未到过那里吧?
她想着,嘴角微勾:早年,洛阳有一户姓李的人家
李苎针是洛阳出了名的祸坯子--全洛阳的人都知道,李家的三小姐打生下来就惹祸。
生她的那天明明下了连夜的雨,李家偏还有产业失了火,烧的是一间油铺子,救都救不回来。
从那时起李老爷便觉得这闺女不祥,可找人批命又说是注定的父女断不得,才让一向笃信命数的李老爷歇了弃养的念头。
只是本来就是行三的丫头,这样一来更不上心了。
从小到大,李苎针听爹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随她去吧,随便她上房揭瓦也好,斗鸡走狗也罢,荒唐事做绝,爹爹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被忽视或被痛恨,不知哪一种更叫人难过一些。
年纪越长,她越发闹腾。
四月初八这天母亲带着她和长姐去敬香,母亲与姐姐在大殿虔诚礼颂,她躲开知客僧偷偷地往内庭跑--寺院深处生了天下罕有的优蓝荼,她打算在花开之前把它给拔了。
可惜最后没成功。
有匹白马不知打哪儿跑来,叼着她的衣袖不放松,好似那优蓝荼是它偷偷心仪了百八十年的心上人,死活不让她动手。
谁家的孽畜?!
她心里掂量要是打马一拳会不会被踹个半死?
却不想身后有人答说:这是我家的。
于是她就转过去,打了那个人。
安骓大概有点胡人血统,所以五官的线条较常人更坚毅深刻一些,眸子的颜色也浅,阳光下看着会闪点点的金。
可就是再好看,她起初一拳上去的时候可没丝毫怜香惜玉的心。
幸好安骓格开了,不然打花他那张脸,洛阳酒肆里不知有多少胡姬要伤心。
姑娘好大的戾气。他看着她笑道,这优蓝荼怎么得罪了你?
一丛花又能怎么得罪她?
我就是看着不顺眼。
安骓眨了眨眼: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你是李苎针。大抵是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太有趣,他哈哈大笑起来,极为成功地把她的一腔火拉到了自己身上。
笑你个头,她想,我才不是李苎针。
我是你的祸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