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偻的身躯俨然是成吉思汗的雕弓
村口的老槐树依然魁梧
一如你曾经坚挺的脊梁
惊醒后的泪光里
我决定为你写一首诗
——题记。
又是一年中秋节,一轮圆月朗照着汉滩坡下静默的故乡,清凉的山风吹过玉米行将成熟的馨香,偶尔,远处传来一两声犬吠,越发衬托出山乡夜的宁静祥和。许是日里去亥母寺有些劳累,以至耄耋之年的父亲已经睡下了,我坐在院子里,随着父亲如雷的鼾声,任思绪在月夜里飘向远方......
出生于六十年代的我,童年是父母的一个个噩梦串起的记忆——体弱多病,九死一生。母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对我讲起:又一次,我浑身出疹子,持续发高烧,在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治疗了两天,病情越发严重,只好到县城医院去看病。不料由于大夫误诊,打针后气息奄奄,医院放弃治疗,叔婶们都说扔了吧,可父亲不同意,把我抱回家后,用竹筷子蘸着凉水浸润我焦渴干裂的嘴唇,就这样,我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我五岁那年,因为家里没人照顾,就跟着哥哥姐姐去上学了。每逢开学,父亲用从化肥袋内取出的牛皮纸,给我们包好书皮,然后用湿布擦一遍,压在家里的箱柜下面,等第二天就非常平整了。父亲就用他非常漂亮的钢笔字,为我们写好书名、班级和姓名,我也因同学们的羡慕而感到自豪,常常用白纸蒙在书上描摹。
读过书的父亲,在当时也算是凤毛麟角的人才了。他在供销社做过营业员,打得一手好算盘。但他生性耿直,从不巴结领导,即使在养猪场担任了十三年的会计,最后也因为得罪了场长被下放回家。其后就在村委会担任主任,一直到五十岁才退居在家。
父亲是一个老党员,总是把百姓疾苦记在心里。至今我还记得除夕夜的飞雪里,他带领村干部收集粮食为“五保户”家庭送上一些绵薄的爱心。母亲在世的时候,常常抱怨他不顾家庭,一年四季,全靠她羸弱的肩膀,挑起一家人的衣食。
前几年,父亲经常腰痛,我带他去医院检查,确诊为腰椎间盘突出,由于他年事已高,只能吃写缓解疼痛的药。过了几个月,他的腰不痛了,然而病变的脊柱无法承受来自身体的压力,他的腰弯了,越来越低。耄耋之年的他,佝偻的身影,成了我心里不倒的丰碑。
父亲的一生是平凡的,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轰轰烈烈的功绩,甚至没有过上富裕的生活。我一直想为他写点什么,却无从下笔。今夜,我突然明白,他留给我的财富就是深深扎根在骨子里的正直与善良。
夜深了,我进门上炕,睡到父亲的身边,鼾声依旧,望着他苍老的容颜,我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豪情——踏踏实实走好脚下的人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