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的梦境》

草一直是不可忽视的事物
在田间、地头、院子里的角落
活动了一年又一年
每年的五九过后
挤出体内深藏的光
抽亮晦暗的家庭

必须承认，这不是你的遐想
是走远的岁月，那棵小草
是一种不老的坚韧
也不是鱼，沿着季节的水回潮
时光磨出手上所有的老茧
在多余的时间里
忙于制造那些梦

承认被鞭打得，不只是一个家庭
是填满的一种渴望
雨走过来，风打过来
如同演戏开始的音乐

《爷爷和他的牛》

定向的走动往往产生位移
爷爷和他的牛则是一盘词汇
更有益的是
寻梦而来，念念而去
瞬时把你放到一个秋天
又把你推到一个春天
牛拉车的概念，没有因此停下
若干年后，在家的另一个黄昏
你仍能触到那盘陈旧的词汇

车轮仍在转动
牛和牛棚应是生活的主体
满满的回忆，越来越清晰
忙于种地的日子
总是令爷爷焦躁，不安
从家到庄稼地里那段路程
印满了牛蹄印
耗尽了他一生的热情

路上的人群消失在午后银浪深处
一碗麦子，终止了饥饿的记忆
“一年能吃一顿饱饭……”
在集体的纱帐里，去分那几粒粮食
你安慰吗？隔着半个世纪呢
浮财被分了，那处宅院
还等着队长敲响的钟声
山河瘦，桐花枯
旧居里没有手机的信息
只能拴住一粒粮一粒米

父亲学会了让牛喝水的口技
我小时候学爷爷的样子
把双手背在身后牵牛
晚年他常常望着拖拉机、旋耕机
在地里发呆
胡须在翻地扬起的土埃里
漂染成黄色、白色
对村子里的人越走越少，不解
对年轻人不想种地，不解
心痛他扶犁耕地的绝技
再无用武之地

《一粒麦子》

在没人利用的季节
走进广阔的大地
秋风扫落叶时
它生根发芽，续住根基
严寒一步步逼近，地冻三尺
它絮叨死去的悲伤没人在意

你想安慰它，在更久的时空
替它去很远的地方
寻找土地以外被冻僵了的肢体
替它痛的时候
身躯牧放着牛羊
挡住冬天对它的羞辱
在绝望的日子里活下去
擦去眼泪，还是让牛羊吃饱
替它寒冷
半夜里咬住被寒风送来雪白的棉被
做好了明年要做孩子母亲的准备

五九的天机里
送走精神失常的冬天伴侣
落光了牙齿，迎来了新婚
和一群小草成为朋友
展开了喜洋洋的成长比赛
把那些衰老的物件
丢在农村的裁缝铺里

春后的炉灶上
响起了铲子炒菜的声音
那个该走的冬天走了
春风送来了一片馒头的香味
2016年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