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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驴叫

作者:唐仪天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6-06-11   阅读:

  
  这些日子,我的驴总是在半夜时分发出一种此起彼伏的吼叫,劳累一天的我和妻子常常被这种嘶鸣从梦中唤醒。妻对驴的这种大不敬行为很不满意,翻个身恨恨地骂:闲驴懒马。然后就重新奏鸣了甜美舒畅的酣声。我被这一声声驴吼骚扰得了无睡意,只好耐下心来聆听,细品味也蛮有趣味的。像如今坛上霸气十足,几乎把古典词挤得没有立锥之地的无韵。说不定驴也会吟诗,一条驴长年四季耽在驴圈里,好像一个无用武之地的人,它心里的急慌和寂寞反复酝酿为诗,晚上趁我们在家,村里的嚣声落定之后,就高举头颅有板有眼地朗诵出来让我听。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我像个静听圣歌的信徒,听着驴的朗读,一种高傲和自尊感没来由的在心中升起。我听到了另一种生命满怀激情的表述,也似乎理解了它的语言所包含的内容。
  驴不认识任何一种人种所创造出来的文字,更不明白人类的语言,驴在它不长不短的生命过程中,只凭借那几声简单的鸣叫。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我从来未认识、谛听过它的言论,不知道驴面对苍天和我喊啥?它的这些语言除了它的同类应和外,多聪明的人也无法介入它们或精彩或无奈的生活。
  人们对驴的理解总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总认为这种理解有些偏颇、有些狭隘、有些自满,谁也没有真真进入一条驴或一群驴的生活,你能说"驴头驴脑"的驴什么也不知道吗?在哪些以驴为主要生产工具的年代里,我们去沙漠戈壁打柴禾,天不亮就套了车上路,然后人就裹了皮袄在车厢里睡觉,驴总是毫不含糊的把我们拉到要去的地方。抛开驴的忠诚老实不说,驴的判断辨别以及对路的记忆,其实并不亚于人。所以我总认为人是最狂妄最自大的一种动物,人在认识事物方面,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这是自认为最聪明的人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我认为一条驴和一个人从生物角度和物理结构上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在功用和形态上的相异。这两种生命各自承负了自己的职责来到生命的舞台,完成着各自的角色,当天赋的使命完成之后,复归于一杯黄土,以另一种形态存在。
  这样想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安,我们在太多的时候毫不把驴放在眼里,不知道驴懂不懂人的眼色?好在谁在谁的思维和运动区界里生活,才使两种不同的生命走在了一起,不然凭驴的一身力气,人能奈它几何?
  我一直很懊悔自己年轻的时候所犯的错误,我往往把对世事的不平,对自己生存状态的不满等等一些与驴无关的恼烦发在驴的身上,驴默默无声地承载的是一个人所不能承受的烦恼。我用鞭抽打它,用皮鞋狠踢它,想起这些事,我就像因误解而错怪了挚友一样,心里总是惴惴不安,生为一条驴,多不容易啊!换个角度想想,假如驴也有难肠事,烦恼事让它对谁发脾气呢?
  驴来到这世上,不与人争食精细的五谷,却干着人干不动的活生,我每次看到驴一嘴一嘴嚼着青草麦草的时候,总是觉得人太愧对了驴,驴嘴里的苦涩就会在我的嘴中弥漫,人的苦难驴不尽知道,驴的苦难谁又能理解呢?
  这一声声驴叫,莫不是驴发出的怒吼,一条失去劳动权力的驴,成天无所事事的站在驴圈里,好像一个空有抱负的人,它全身的力气无处使唤,就像一个满腹学问的人不被社会器重,物不平则鸣,驴的叫声是对世界的抗议,是对人的一种诘问。
  随着机械化时代的到来,驴越来越以一种粮食形式而存在,过河拆桥的人,根本不会怜及几千年来驴为人拉犁套磨的辛劳,毫不脸红地把天上的龙肉和地下的驴肉,并列为美食珍馐,来宰割它,驴能不言传吗?
  我突然想起来汩罗江边披发行吟的屈原,想起了东篱下破履衲衣的陶渊明,这些人的生命过程,细琢磨好像我的驴,他们的不平的鸣叫,通过一叫做"文字"的东西历传千年,而我的驴的鸣叫,只有我知道,我也想用"文字"的形式为驴载传它的不平,这种对驴的理解中也渗透着对我——一个农夫生存的艰涩和无奈的呐喊。
  审核编辑:积羽沉舟   精华:落叶半床
【编者按】 往期编辑   积羽沉舟:
半夜驴叫,却叫出了对人生的思考,思想深邃,在情在理。人类也的确是经常犯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这样的错误。“物不平则鸣,驴的叫声是对世界的抗议,是对人的一种诘问。 ”问的十分之深沉有力,值得我们深思。整篇文章具有很强的解读性,只有具备我思故我在的思维,才能够从平淡的生活中发掘出不一样的视野。欣赏佳作,推荐阅读。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由此驴及彼驴,作者不单单是写驴,而是写出一种状态,让人审视,引人深思。具有独到的视野。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18

  • 三旬

    虽说被半夜驴叫吵醒,文章写得很是"心平气和",还伴着些幽默、风趣。就是在这样平淡的题材中,文章得到了升华,声声驴叫,都是对人性的诘问。欣赏大作,五体投地!

    2016-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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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沁芳闸

    那是驴子发出自己的声音,虽然我卑微但我依然有自己的思想,我鸣叫哪怕你听不懂,至少我发出了自己的声音。我想,这世间,总有怜惜驴子之人,就如屈子在世发出很多的牢骚,当权者有势者并不喜听,但离骚千古。

    2016-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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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木诗歌

    “确实,天地造化万物,也造化作家与诗人。诗人所感兴趣的事情,当然不是那些凡俗速朽的事情,他积累不了多少物质的财富,更不能开疆扩土,仰或成家立业。但他永远在探求生命存在的真相,这就像常人不敢撩起佛的面纱,面对于坐在莲花宝座上的躯体,感到无形而巨大的魔力,他不敢抬头凝视,但他感到佛会给他们幸福和平安。事实上,佛什么都给不了他们,但他自此后感到身心的放松和宁静,他依然如前的贫穷,依然如前的得着疾病,但总就觉得神灵已经给了他开化,他的心理轻松了,精神也抖擞了许多。其实,文学就是这种东西,它的力量是稳而不显的。所以我常常认识到诗人是活在佛的身体里的人,所以对时间来说,就没有了过去、现在与未来。他不知道积年累月的创造,究竟为了什么?这难道不能说“唯有对真相的追求是永垂不朽的”吗?诗人依然那么孤独的活着,因为生性的孤僻和怪异,让他们像古代的经典史诗,晦涩不解。但经典必然是智慧、勇敢和气量的交织与超越,若要让诗歌消失,就像让大自然消失一样不可能,诗人是自然的儿子,而自然赋予诗人超强的智慧、勇敢和气量,也赋予诗人孤独的身躯,因为独善其身,他才有更自由,更随性的上路,更坚定的丢弃备受世俗推崇的各种享受,毅然穷其毕生、持之以恒的追求真善美的人生目标。”(摘自西木散文《喀纳斯湖的夏天》)我真的很反对那种盲从式的跟风或者被别人掌控着命运方向的前进,总觉得这不是自己的进步,而是步人后尘。

    2016-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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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木诗歌

    以上发言从底楼往上走,意思是连贯的。有可能的继续发言,亦是如此!

    2016-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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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木诗歌

    现在,我还是把话题回到“夜班驴叫”的问题上来吧!神话和传说是人类文化的源头,自然的叙述是文本的最高境界。其实,传说,是在努力寻找着一种人类生存过的时空定位,它往往比那些“裸露状态”的哲学更从前,也比那些所谓的正统文化更超前,它往往是人类生活在大地上实际经历过、且更有概括性的精神动机;而自然叙述,其终极意义还是一种神秘主义的某种昭示,宗教的某种实际计划,是让每一个生命体达到神圣生活的地步,这种共享性的创造,实质上还是离不开大自然对人类的启迪。是的,“是你,是你那些疏离的面孔/没有看到光芒灿烂的东西”,大自然的神性,是一切智慧的来源,并不是对谬论的承载。我想“夜班驴叫”正是后者所不能取得罅漏。

    2016-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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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木诗歌

    我读到《瓦尔登湖》这样的散文,感受到一种大境界大胸怀的感染。也因此使我越来越热爱大自然。我曾今在阅读旁批中这样写道:“我想,大自然是最原始的文学剧本,要想写出像《瓦尔登湖》那样的智慧杰作,就必须投身于大自然的怀抱,感受那些最微小的事物身上折射出来的自然科学,任何社会科学都是以自然科学为基础的,哲学和思想的启迪也是,当然诗意的发现也是如此。我们行走在诗意的河岸上,内心总是充满了激情与美好,这就是一种诗意的原始冲动,只是那种灵感的东西,像海浪一次次拍打着你的内心,你不得不把真善美的情感释放出来,这就是艺术。艺术源于自然。那些不能够成功吸取大自然精华的诗人肯定不会是优秀的诗人,因为显而易见的事实,那些经典的史诗语言,就像《佛经》《圣经》《吠陀经》或者《古兰经》等的语言一样,那些语言发出的对象,都是肉眼正视的对象,仍继续全部展示在视界之内,至于心眼所做的是把这些对象包裹在神性之光中,或者试用暗语和倒转,它认出世间的对象披着一切真善美的外衣。这件衣裳在获得心眼的力量后,变得透明纯亮起来。实质上,对于心眼来说,世间一切艺术都是自然的伪装。问题是更多的作品因缺少这些因素越来越不值得一提,那种缺乏自然的博大,充斥着人性的狭隘,目光短浅,或故步自封,或自娱自乐的码字游戏,真的显得使诗歌死亡了。其实,诗歌并没有死亡,诗歌以它独有的特质呼唤着人性的真善美,诗人们因为远离大自然的缘故,诗歌成为一种伪情的工具,他们虚伪的圈定疆土,良莠不分。公鸡发情了叫声格外的响亮,那不是歌声;白天鹅从静静地湖面划过,是再优美不过的画面。我们却在生存自然的劣化中越来越少见,越来越置若罔闻。”

    2016-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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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木诗歌

    另一个例子是,有位写散文的朋友,常常调侃的一个话题。他认为现代诗是没有文化内涵的东西,他认为诗歌写作纯属无意义写作,像“夜半驴叫”。这里面我觉得还是文化修为的问题,也是个别“文化人”胸襟的“大”与“小”的问题。言者必有己虑,莫过于在否定他体价值的同时,凸显我体价值的凤毛麟角,这实为妄自菲薄的表现,“夜半驴叫”的自然属性里有三个因素:一曰饥渴;二曰发情;三曰得病。否则夜深人静了,不好好卧槽,叫喊什么?而要让这种自然属性化作文化属性,“孺子牛”的参照、暗夜的低诉与呐喊,或者喻为“性饥渴”——夜半老驴发情,瘙动不安——对性禁锢的反抗,哪一种比喻不好?而非要把它比作现代诗人的“夜半驴叫”,实在不雅——这是玩笑。
      上面两个例子(请朋友们不要对号入座),我要谈的是一个文化包容与谦逊治学的问题。文学与文史的兼容;小说、散文、诗歌等文体的兼容;古文体与现代文体的兼容等等。任何一叶障目,坐井观天的做法,对文化的发展和交流没有好处,相反表现出自己的愚妄和狭隘。一位作家、诗人、或者希望在文学上有所建树的人,应该是全面吸收各种文本精华并集于一身的人,而要一己之长否定其他文体文本的做法,显而易见还是无知的表现。

    2016-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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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木诗歌

    我常常不屑于文化上的妄自尊大,有些人总觉得现代诗没有什么衡量标准,把古体诗当作真正的诗歌,把现代诗当作没有水准的白话文分行写作。这其实是不正确的,你不懂得现代诗的象征性、寓言性、和博大的隐喻性;你不懂得现代诗意象创造上的技巧和高贵的内涵;你不懂得现代诗有机节律的调和和最大限度的对人性本质的思考,你就不配谈现代诗。相反你要以古体诗的标准衡量现代诗,那也是极为荒谬的。人类已经进入自由、活泼、紧张、复杂的现代生活中,你还想着旧时代的裹足前行,可能吗?并且任何一个时代都会产生适应于本时代生活节奏的文学形式。我这样的批评,并不是对古体诗写作的否定,古体诗的精髓像我们老祖母的血液一样必须流淌在我们的血液中,这个意义上说,加强对古体诗的学习和借鉴,是每个诗人长期的文化修为。
      我常常对两种对待现代诗的行为持怀疑和批判态度:一则是有人下笔就写出了现代诗;一则是认为现代诗是没有难度的随意写作。前者有个例子,我曾熟悉一位朋友,2013年我的两部诗集出版了,他看后说也要写诗歌,于是就大量的写分行文字的“诗”,不久纠缠我写评论,我没有答应。因为我内心很可笑,我研究了三十多的诗歌,在人家眼里就这样好写(当然那不是诗歌,是情趣性的分行文字)?这之后,他也便担任什么诗歌网刊一类的编辑(至今我不敢接受任何诗刊的编辑任务),在互相的吹捧下,不到一两年时间就成了著名的网络诗人了,问题是有些所谓的编辑诗人,真的也不知道诗歌究竟为何物?这个例子,说明了网络诗歌兴起的同时,也是全民性诗歌变坏的原因。

    2016-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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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韵无声

       老师,我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认为现代诗歌像“夜半驴叫”。

      2016-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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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韵无声

    该文以此驴及彼驴,写出了一种状态,驴的生存状态,进而在结尾升华至作者的呐喊与思考,文章切中主题,让人深思,正如羽说的,我思故我在的境地下的一种人生思考。是很好的视角。

    2016-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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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西木诗歌

    半夜驴叫,多半都是发情了——

    2016-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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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韵无声

    该文以此驴及彼驴,写出了一种状态,驴的生存状态,进而在结尾升华至作者的呐喊与思考,文章切中主题,让人深思,正如羽说的,我思故我在的境地下的一种人生思考。是很好的视角。

    2016-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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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谁会对驴子的叫声多想些什么呢,大多数人对半夜这样的叫声感到不耐和厌烦,但是文中做了这样深入的分析和解嘲,让人从不同的视野看到更多。

    2016-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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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千千

    半夜鸡叫说的是地主剥削农民,半夜驴叫说的却是农夫生存的艰涩和无奈的呐喊。问好唐老师。

    2016-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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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老判

    老师,何以如此自我幽默呢?真真大师。问好老师。

    2016-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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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粒儿

    半夜的驴叫  是种宣泄 更是追问吧。

    2016-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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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积羽沉舟

    欣赏老师的佳篇,问好老师,握手。

    2016-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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