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巴山深处的关口坝 二伯性格内敛，话语不多，纯朴沉稳，刚毅果断。他说王国海的父母亲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和国海姐妹的上学，白天黑夜地劳作。白天去山里买竹子，晚上加班打竹帘，积攒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去卖。王国海受了父母的影响，也是能够吃苦。从小就挑起了生活得担子，不仅在学校顽强学习，而且利用假期帮助父母干活，也开车拉竹子，还翻了一次车，很危险。
四叔很年轻，性格开朗，为人随和。他说王国海能在学校里安心读书，又把父亲伺候得很好，让他们做长辈的很安心，很宽慰。
王国海的祖母是个小脚老太太，85岁了，很精神，只是耳朵有点背。她说的是地地道道的此地话，我们几乎听不懂，还得靠别人翻译。但是，有几句我是听懂了，比如感谢学校的话，说王国海从小就节俭，她用的词不是“节俭”是“细密”，这个我是能听懂的。
王国海的二姑，也是山里土生土长的。后来去了汉中市，她以城里人的角度看到了王国海和同龄年轻人的巨大差别，他比同龄的孩子懂事得多。她说，当初，王国海的父亲因为怕连累孩子和家人，有过轻生的念头和举动，一家人还专门坐在一起给他做思想工作。现在，孩子的优秀，成了父亲坚强地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四）
王国海家的院子里堆满了收购来的竹子，而编好的竹帘堆得像山一样。王国海虽然已经离开家乡两年了，但是，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帮父母干的这些活。他走到编帘子的床子前，又熟练地操作起来。
这一次，让我感到遗憾的是，没有见到王国海的母亲，这个很坚强的巴山的女人。王国海回到家里以后一直电话联系母亲，可是在山坳里，信号不好，一直打不通。直到我们第二天从王国海家返回，走出关口坝的时候，他才电话联系上了自己的母亲。
自从父亲出车祸以后，母亲就成了这个家庭的经济支柱。她依然外出打工，支撑这个家庭的天。王国海的四叔说，王国海的母亲此时正在三四百公里以外的山里干活，每个月能挣千八块钱。她在那里也是白天去山里砍竹子。山林都是分到户的，要给人家交钱。晚上回来将竹子锯开，做成一米左右的竹片，做建筑材料的工厂收购这个东西，做竹子地板的。我们在来的路上碰见了拉着这样竹片的卡车。
虽然没有看见王国海的母亲，但我们却看见了和他母亲一奶同胞的兄妹，王国海的姨妈和舅舅。姨妈就住在王国海家的旁边，距离二十多米。她大约四十岁左右，圆脸，朴素的衣着，一个典型的山里的农家女人。我想，王国海的母亲大概也是这样的，只是她的手和面孔更加沧桑。听王国海说，他母亲的小拇指和他的大拇指一样粗。我在想，这是一双怎样的劳动的手，一个怎样的被生活逼迫成比男人更坚强的女人。
王国海的舅舅住在七、八十里外的山里，听说国海父子回来，他一大早爬山涉水的徒步赶过来，路上走了五、六个小时，到妹夫家时，已经是一身尘土两脚泥巴。身穿一件有点褪色的蓝色的上衣，头发有点蓬乱。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纯朴憨厚的山民。他说自己是大舅哥，妹妹不在家，自己必须来看看，哪怕再远，也要来看看。
国海的二伯说：国海的母亲为家庭，受尽千辛万苦。今年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为了姐弟二人的上学，至今还在深山老林里打工。有一次，因路滑摔下山沟，摔成重伤了，不能站立，她硬是凭着坚韧的毅力爬回住地。后来在那里养伤，家里人也帮不上她。
国海的二姑谈到国海的母亲，呻吟哽咽，不由得动容：她比我大两岁，可是却是完全不同的人生，是命运把她逼到这样一个地步，一切都寄希望于国海完成学业，把她母亲从困苦的日子里解放出来。
从大家的言谈中，王国海母亲，一个勤劳善良、倔强刚毅的巴山女人的形象逐渐地明晰起来。
（五）
国海家的院子里，弥漫着酒的芳香。原来，是四叔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小的做酒的小作坊，正在出酒呢。细细的一股酒液体，泉水一般从冷却池里流出来，滴进白色的塑料桶里。国海的四叔说，这是用纯玉米酿制的白酒，没有任何勾兑，绝对好喝。司机温师傅用酒杯尝了一口，连声称赞。
王国海家和四叔住在一起，两家的厨房也是连在一起的。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王国海的幺妈（小婶）在厨房里忙活着做菜，国海的表姐也来帮忙了。这里的气候不适宜种菜的，他们吃的菜大多是从外边运进来的，很贵。但是大肉是自家的，熏好了，挂在屋檐下，那是最廉价的，比菜便宜得多。国海的幺妈手艺很好，很快就炒好了几个菜，一来是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二来是为国海父子接风洗尘。
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几乎每个菜都有肉，都是川味的，麻而辣。熏肉的味道，原始而纯正，让我联想其许多相关的词语，比如烟火、大自然、古老、淳朴、生活等等。山里人是非常好客的，请你吃饭自然要上酒。这顿饭喝的酒当然是国海的四叔酿造的玉米酒。按照习俗，国海的大伯先用烫好的酒敬大家。我是头一次喝玉米酒，确实很美，很真，很特别。有一种玉米的甜香味在其中，入口绵爽，味道醇厚，芳香悠长，酒劲深远，不像市面上出售的那些勾兑酒，或者别的什么酒那样浮躁和暴烈。山里人做酒真，做人更真。
我们这些人酒量都不行，最怕主人猛劝酒。但是，国海的大伯说，酒要喝高兴，但不能把客人喝醉了。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喝得过量了。
这一夜，我们本不想给主人添麻烦，打算住旅馆的。可是这地方，哪里有什么旅馆，不过是一个小山村。主人早已经为我们安排了住处。我们就住在国海的四叔家。我和司机温师傅住在一起。他喝多了点酒，睡不着，就讲起了山里的故事，就像山里的果子，稀奇而美味。他常来这一带山里的，说这里的人家特别好客，虽然不相识，走到谁家都会用酒肉招待你。山里人进山砍柴，背不完就放在那里，过几天再去背，别人不会拿的。有一次，他去山里的一个朋友家里，迷了路。当走到一户人家，天已经黑了，下着雨，主人就请他住在他家，而主人自己却拄着拐杖，拿着手电到另一个山头给他朋友报信去了，天亮才回来。
（六）
一大清早，我就出门沿着纤细的山路随便走着，想看看这个坝子被宁静的原生态包围着的生活。
这个村，有十几户人家，零散地在分布在这个长两、三公里，宽两、三百米的坝子里。过去的老房子随处可见，半边瓦房，木门木墙。这里不像山外边的民居，家家都有标识自己的围墙和大门。这里的人家，只有房子，没有院墙，似乎这个坝子就是自己的院落，而四周的山峰就是自己围墙。这里没有穷人，也没有富人，家家几乎都是一样的。山是大家的，石头是大家的，树是大家的，只要你有力气，你就不会饿着，或者没有房子住。
这里的人，因为地理位置和状况，造就了人的知足和善良。他们没有贪婪心。比如盖房子吧，你可以到山上砍伐木头，但是，够盖房子就可以了，多了没有用，只好扔掉。山高路远，交通闭塞，如果谁把一车木料运出山去，卖的钱远不够运输费。种玉米，种土豆也是一样的，够吃就可以了。当然，多了也可以养猪，但也只能养一头猪，多了也没有用。过年的时候，杀一头喂养的大肥猪，肉吃不了，卖不掉，就做成熏肉，挂在房檐下，一直吃到下一个春节。
一条无名的小河流过坝子。如果有水，它就像一匹马一样，从山上奔驰而下，撂着蹄子，撒着欢，又跑进一片翠绿的竹林里。这里地处秦岭以北，是南方气候，青山绿水。坝子里的水杉、椿树挺拔茁壮，山上长满青木、洋槐、漆树等，郁郁葱葱。在这个貌似富庶的景象背后，是恶劣的自然条件和山民心酸的泪水。王国海的二姑说，这里自古流传着一句话，“山高无柴烧，河大无水吃。”山峦陡峭，要把山上的树木砍来当柴烧很不容易；只有秋季多雨的时候，河里才涨水，平时河流是干涸的。吃水要到很远的山上去接泉水。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精华：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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