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无诗

作者:凉城以北    授权级别:A       2016-06-03   阅读:

  
  北川的夏天永远有丰沛的雨水。印象里比热更痛苦的是闷热。比闷热更痛苦的是潮湿的闷热。而北川的梅雨季节,完美地代言了这样最高级别的痛苦。挂出去的被子和衣服,永远也晒不干。衣柜里从下面一层一层浸染上来的发霉的味道,再多的樟脑丸也没用。
  持续一个月的雨水,哗啦啦地从天空洒下来,像在浇花。无数的小楼,无数的错综的街道,无数的弄堂,全部沐浴在连绵不绝的雨水里。浅江江上数不尽的漩涡和涟漪。时常有灵巧的乌篷船横游过。那些别致而又细密的景色成为北川最最鲜明的点缀。居高不下的温度让每天的新闻联播增加了很多可以填充的内容,某地持续的高温造成什么什么损失,某城市政府提醒民众做好防暑准备。超市里西瓜的价格一天一天地往上涨,学校小卖部里的大妈从车上卸下一箱一箱的可乐和雪碧时,挥洒着汗水,和她压抑不住的激动。
  而我躺在闷热午夜的床上,心里诅咒着一切与气温相关的东西。
  窗外是一望无边的绿色树冠,偶尔有风的时候会响起一阵一阵海浪一样的树林涛声。这是夏天闷热夜晚惟一让人觉得安慰的事情。油墨的试卷在发烫的温度里永远干不了。手上永远都是一块黑黑的墨迹。
  试卷分数混杂着眼泪,染亮年轻的瞳孔。无数咬牙切齿的深夜,廉价咖啡的味道镶嵌进青春的年轮...
  Part·1
  印象里最后一年的暑假,学校里陆陆续续的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我经常在晚饭过后漫步在学校空无一人的操场上。这个学校的树木大多以香樟为主。和以前的学校不一样。很少能够看见高大的法国梧桐。所以也很难看见以前那种朝着天空纷乱生长的尖锐的枝桠。班里有一个叫林夏的女孩子,和你很像。我并不是指外貌的那种相似,而是你们藏在小小的身体里面的被叫做灵魂的东西。我也知道这样的说法多少显得矫情和做作。但是我真的就是这样感觉的。不知不觉又把日记写成了信的样子。用这样“你,你,你”的口气来写日记,真的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如果真的可以给你写信就好了,很想问问你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窗外是一片死寂一样的深夜。偶尔有几声虫鸣从窗户外渗透进来。
  睡不着。我睁着眼睛就总是看见你最后的那个样子...
  仿佛一觉醒来之后就莫名出现的第二天,窗外的空气里响起午后慵懒的广播声。一个女孩子甜美的声音之后,就是一首接一首的流行歌。似乎这是唯一和以前学校相似的地方吧。在十七八岁的年纪,永远都流行着同样的歌。电波在香樟与香樟的罅隙里穿行着,传递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拿着从食堂里打好的饭独自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硕大的香樟树下。夏日持续的闷热,路过女生高高扎起的马尾,男生敞开的衬衫,周围零星的一点风杯水车薪地驱逐着炎热,头顶蝉鸣让听觉变得钝重起来。我强打着精神,昏昏欲睡的一口一口慢慢嚼着吃过很多年的食堂午饭,偶尔被呵欠弄得眼眶含满眼泪。
  不过,我得向你承认。你刚走的那段时间,有好几天我吃完饭的时候习惯性的叫了叫已经不在身边的你。等到回应我的只是一阵细微的风声时,我才兀然的发现,原来我曾习以为常的事情已经过去,而且消失的毫无踪迹。
  太阳从窗外慢慢地往下沉。
  落日的余辉把黑板照出模糊的红光来。
  黑板角落上上周值日生的名字还没有擦掉,墙角的位置上写着:遇见。
  Part·2
  放学铃声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窗外走廊上,无数学生嘈杂地从教室外走过。女生尖锐的嗓门混合着男生的鬼吼鬼叫,让教室里的人异常烦躁。
  无论讲台上的老师多么卖力,下课铃声之后的内容,除了那非常少的一部分人之外,没有人会听得进去。
  有叛逆的学生在下面清晰地骂着“到底放不放学”,但是老师依然在上面装作没有听见的样子。等穿着碎花的地理老师拖着肥胖的体态走出教室之后,所有的学生飞快地从抽屉里扯出书包来,然后鱼群一样地朝教室外面涌。
  林夏在座位上时不时的看了一眼窗外,然后露出一种焦灼而又无奈的表情。她往里挪了挪绑着石膏的腿。很多焦躁的同学从她身边的过道你穿行而过,她下意识的护着自己受伤的腿,然后小声的叹了口气。
  几分钟之后,暖红色的光线下面,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还有站在教室门口的值日生,不耐烦地抱怨:“你们两个到底走不走?我要锁门了。”
  她听完艰难的站了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提着书包走出教室。
  “送你吧。”我走快两步,赶上前面拖着一只脚走路的她。
  值日生在背后用力地把教室门关上,走廊里咣当一声巨大的响动。
  Part·3
  “什么?”
  “我说送你,”我指了指她的脚,“你这样也没办法骑车了吧。我也没骑车,顺路载你一程。”
  “你又不知道我家在哪儿,顺什么路啊。”她摇摇头,勉强露出个笑容,“我坐公车,学校后门门口有一路正好经过我家的。”
  “那好吧。”我把书包摔上肩膀,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走出楼道,她小声地说了句再见,然后朝学校后门走去。
  我看着她一瘸一拐的背影消失在放学的人潮里面,像极了那个倔强的你。
  夕阳的残像像是被搅浑的蛋黄,胡乱地涂抹在天空里。接近地平线的地方,已经有弄堂里的炽光灯一闪一闪地亮起来。
  有时候觉得夕阳到夜晚的那段时间是最容易虚度的时光。那些时光就像新陈代谢一样,尽管每一天都在缓慢地变化,但是无论何时何地身体里有却血液在奔腾。
  我总是这样想,因为我们所经历每一件事,感受到的每一份情感,无时不刻不刺激着心脏,催促着我们体内流动的血液。于是容貌也好,感官也好,言语也好,思想也好,虽然依旧都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但是却渐渐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仿佛一场终年不散的大雾,用灰白氤氲所掩盖的是各式各样的美好。而终有一日雾散开了,却发现自最初起就是错觉,一切早已在无声中改变。
  只是,我还在小小的期待着,在这场大雾散去之后,某个交叉路口会有个通向你的路标好让我笃定的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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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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