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石阶，卧土千顷
　　不必芒鞋，禅杖，驾风而来
　　却比高高在上的神，更接近于，
　　匍伏叩问的灵魂

　　山门，铜墙铁壁
　　不必紧锁，也是鸦雀无声
　　那些穿堂而过的人，总是从这里
　　召回前尘

　　檀桌上的柳瓶，清澈明净
　　墙上的鬼神，欲与抛出一鼎空袍，
　　收回俗世的贪心

　　我，打了一个寒颤，
　　退出方寸
　　双手合掌间,衣袖弹落的灰尘
　　却匍匐在菩萨的莲台

　　比我先行一步
　　落发为僧

　　二：
　　我站在山门之外
　　檐角的风铃，叮叮当当，
　　它的声音跑过回廊，疾呼，
　　八千里腾云

　　我坐在菩提树下
　　穿尘而来的梵唱，破空殿外
　　它替我诵念经文，一纸渡过
　　一百零八域苦海

　　我抬起头来，
　　一滴眼泪，遁困在俗世
　　我蜷缩与钵，等着神灵，把魂魄
　　送回泥土里朝圣

　　我低于地面三万英尺

　　五百年后，
　　我的花瓣，长成一世菩提
　　你是否也在树下
　　坐化成，
　　掌灯的童子

　　三：
　　开关，或者闭关
　　我都在里面
　　一种牵引，悄悄的，邪恶的，
　　流通脉搏。
　　以及，从透明的舍利子里
　　飞出的一朵蝴蝶

　　开关，或者闭关
　　我都在里面
　　有谁归来，
　　在天界，在殿前，在檀香一盏，泣出圣水
　　让孤枯的玉兰，花开半窗
　　让坡上的坟头，芳草萋萋

　　开关，或者闭关
　　我都在里面
　　这个春天，
　　让一只凌晨出生的鸟儿，遁在木鱼上，坐忘
　　让一枚即将凋零的花瓣，自尽在佛前，
　　度化成，无家可归的石莲。

　　我想，
　　我可以背过脸去，把尘世的冷酷，一剑悬空，
　　让麻雀占卜灵位，让众生俯首称臣

　　四;
　　向菩萨借一钵净水
　　向佛陀问一件袈衣
　　我把尘间的欲念，洗净，刨空，
　　还你玲珑真身
　　我以三千青丝，悬梁自解，
　　不求因果

　　于是
　　我的骨骼，在佛前打坐
　　我的小小豆灯，在忽明忽暗中，
　　与你，一脉相通

　　我想，
　　我不用匍匐叩问，或者回光返照
　　我只需一种双手合十的力量，一个向上腾空的盘腿，
　　就可以灵魂圆寂，稳稳落地

　　落在你的灵柩，宛若新生

　　五：
　　暮鼓把回音跑进斜阳
　　试图追赶一炷香的前半生

　　一朵花开了，这一觉睡的太长
　　竟然忘记了净手，上香

　　我看着山门一开一合，日升雨落

　　月光透过禅窗，缝隙间，
　　一粒灰尘与困死的蝶蛹相对忘机

　　春天在一朵花上占山为王
　　我把玄衣挂在檐铃上
　　等大步流星的风，抽空我的身体
　　交付与你

文：梅一梵（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