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先生兴冲冲地给我提了一大罐子蜂蜜来:“我表弟去他养蜂人的朋友家亲手舀的,纯天然无添加,你看,还有蜜蜂的脚在里面。”
于是我们就在大热天里提溜着一大罐蜂蜜走来走去,不,是他提溜,我看着他提溜。
他说:“女人要多喝蜂蜜水才养颜。”他说:“这个蜂蜜装得太满,都荡出来了。”他说:“蜂蜜这个东西,就是蜜蜂屙的屎嘛哈哈。”
我说:“你他妈烦不烦啊。”
他说:“喂喂喂,能不能文明点不要讲脏话。”他又说:“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人可不可以不要再互相出口成脏了?”
我说:“不行,我要把你以前骂我的都骂来还上再说。”
他说:“那现在开始限你十分钟骂完。”
我说:“没有语境我骂不出来。”
我一大早上,转了两趟公交车,才累呼呼地到达锐先生学校。先是早上7点锐就打电话来叫我起床,我前一天晚上两点才睡,所以没有理他,等到他打第三个电话来的时候,已经9点半了。
我接起电话,那头就开始吼我:“你看看几点了,你还在睡,算了你今天不要过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说:“还早嘛。”
“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老实说你昨晚几点睡的?”
“忘了。”我绝不能说我两点才睡,要不然会被他骂死。
锐说:“我猜你绝对两点才睡的。”
“没有!”我心虚地反驳。
“那么起码一点半。”
“不可能!”
“至少一点吧。”
“我也不知道,我忘了。”
“那么就是一点了。”他给我盖棺定论。就这样减轻了“罪行”。
最开始他管我的作息,我起得晚睡得晚他就在电话里吼我,我说:“关你屁事啊。”结果锐气得不行,用他的话说,简直都要气炸了。后来我就改为现在这种迂回战术,利用一哄二骗三撒娇,总能拉回一点战果的。
结果,一出门我就明白了锐的一片苦心,叫我早起去找他是为了让我不晒太阳。我头上顶着巨大的闷热,坐上了七拐八绕的公交车,心里恨死这个城市的公交系统了。以前有一辆公交车898,从我的学校南门可以直达锐的学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辆公交车就被取缔了,再也没有直达的车,我简直恨死了。
转第二趟车的时候,我找不到公交车的站牌,到处问人,给我指的路却尽是错的,锐不断给我打电话问我到哪了,我就冲他发火,找不到坐车的地方。说了半天锐才告诉我说,那里没有站牌,只要看到有很多人排队的地方,就在那里坐332A就可以了。
我说:“你他妈怎么不早说,没有站牌你不告诉我,我找了半天,在太阳底下肺都快气炸了。”
锐说:“我以前从这边送你那么多次,你难道不记得吗?”
我说:“我没注意嘛!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注意过路!”我还是非常气愤。
锐就说:“哎呀你真是,太憨了,傻逼,路痴。”
我说:“你再骂我老子不来了。”
锐说:“我惹到你了啊,算了算了,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我惹不起。”
我坐上没有站牌的332A,进了锐的校门就看见这个傻逼提溜着一大罐蜂蜜,背着一个黄绿色的包在路边等着来接我。
我一下车就给了他一拳:“你这个包颜色好骚。”
他说:“骚就骚嘛,没见过骚的啊。”
我又冲他一路抱怨,我们穿过一个塑胶操场,我说好他妈热,锐说我活该。
“啊早知道这么热我就不来了。”我说。
“那你马上回去,我送你回去。”锐马上接到。
“切,除非你把我背回去。”我双臂张开紧紧圈着他跟着他走,锐一路一直说好热好热叫我放开。
我们去他的食堂逛了一圈,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菜了。我说:“切,人家大老远来,就打发我一顿食堂。”
锐笑着揽过我的肩:“哎哟,你这么说就有点让我不好意思了啊。”他的脸太瘦了,皮包骨头的,因此笑得满脸的褶子,像个老太爷一样。
“那还不快请我去吃好吃的。”我朝他胸口捶了一拳。
“那可不行,像你这种人,我请你吃食堂就算客气了。”
虽然这么说着,两个人还是扭在一起晃晃悠悠地走到了校门外,去吃重庆鸡公煲。鸡公煲的味道太好了,里面还加了和肉煮在一起的方便面,汤汁浓郁,入木三分。我兴奋地说:“我晚上还要来吃!”
锐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穿拖鞋的人不准来吃。”
因为出门的时候太热了,我叉着一双人字拖,穿越了小半个城市,转了两趟公交车,见到背着颜色很骚的包的锐先生,他第一句话就打量着我说:“哎呀,你现在见男朋友真是越来越随便了啊。”
我说:“嗯哪,下次我穿睡衣来。”
天气太热,吃完饭开了一个房间,准备一下午不出门了就躲在阴凉的房间里。锐把蜂蜜摆在床头柜上,一边抚摸着罐子一边说:“这么大一罐我全给你了哦,我自己都没有留一点。”
我笑着说:“你那是找不到其他罐子来分装了吧。”
他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在太阳底下一路走得我们头都晕了,于是纷纷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醒来已经下午5点半。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锐朝我望着:“睡猪,我都醒好久了,而且我早上还比你起得早。”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说:“我坐车来累了嘛。”
锐大笑:“哈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坐了多久的火车来看我,不过公交车而已,还好意思说累。”
我提议我们看一部电影吧,就把平板拿出来,找来找去缓存文件里只有一部周星驰的《功夫》,虽然已经看过好多遍,为了我们的艺术需求,只好又看了一遍。我们两个半躺在床上,我的脑袋伏在锐的肩头,我看一幕就哈哈大笑,锐嫌弃地说:“你的笑点也太低了。”
看到周星驰把儿时救过的哑巴女孩手里的棒棒糖摔碎了的时候,我不知怎么眼泪涌上来。我亲了一下锐,锐又亲了一下我,窗帘始终拉着,我们躲在阴凉的地方,看一部看了好多次的电影。
电影结束已经晚上七八点了,我们觉得好饿,出去觅食。我又闹着说:“我还要去吃重庆鸡公煲!”
锐嫌弃地说:“哎呀你怎么这么low啊,天天就知道吃鸡公煲,走今天晚上带你吃顿好的。”
我说:“你别小看我们重庆鸡公煲,虽然价钱不贵,可是味道全成都没有多少比得上的。”
锐说:“带你去吃排骨汤锅,那天和室友一起去,特别好吃,生意特别好,走,哥最近腰包里有钱。”
我说:“汤锅?我不想吃没盐没味的东西。”
锐解释说:“有味道,蘸酱也是辣的,锅里的汤是用排骨熬的,特别香。”
锐那么热情要请我吃据说那么好吃的排骨汤锅,于是我只好放弃了我心心念念的重庆鸡公煲。这个排骨汤锅虽然是清汤,可是蘸酱很辣,我被辣得鼻涕直流,抽了好几张纸巾擤鼻涕。
我从来不注意这些,在锐面前擤鼻涕呼呼的,锐不介意这些,他从来不要求自己的女朋友要做淑女,可是旁边桌子的一个男的却三番五次在我擤鼻涕的时候转过来看我。
我瞪了他好几眼,对锐说:“我真想对他说一句,看你妈。”
锐笑着说:“说不定他是觉得你太漂亮了啊才看你的。”
我又瞪了锐一眼:“看你妈。”
我不断往我的蘸酱碗里舀汤和放醋,后来才觉得好过一点,我抱怨着说:“你这什么口味啊,又辣又贵,还不如去吃重庆鸡公煲呢。”
锐说:“你这个人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带你吃点好的还不行,还在那鸡公煲鸡公煲。”
我说:“虽然这个味道也不错,但是我肚子都快辣疼了。”
锐说:“我上次吃感觉没这么辣,兴许是现在天气热了,吃啥都觉得上火。”然后就给我舀了一碗排骨汤,“你喝点清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