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你】幸福咒

作者:萧瑟之声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3-18   阅读:

  
  1
  静谧的夜,一番缠绵之后,张红梅默不吭声地躺在王东明的臂弯里,王东明一手把张红梅紧紧地揉在怀抱之中,一手的拇指和手指捏着一根香烟,烟雾缭绕,在半空中打着圈,随即又四散而去。那个烟圈在半空中左右上下缠绕着,远远望去,像一个九连环,紧紧地把他们套牢在一起,却又像一个神秘而又深不见底的陷阱,轻易间就让人掉了下去。
  适才是身体纠缠啃噬发出的细微喘息声,现在是一屋的静谧,张红梅静静地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个细小的黑洞,她的眼神仿佛陷入黑洞中去,但神情却是幸福的,即使这种幸福比较短暂。香烟燃尽,烟灰落了一地,像一个人的生命走到了终点,最终只留下一副水分剥离干瘪不已的躯壳。适才左右缠绕的烟雾早已淡化成窗外的一抹轻尘,王东明俯身摁灭了烟头,手指微微一弹,适才还冒着点滴火星的烟头瞬时飞到了墙脚的一隅。这个细小的举动,暗示着此刻王东明的心情是欢愉的。
  王东明俯身亲了亲张红梅,左臂膀一用力,像是发出嘎吱破碎的响声,他试图把她抱得更紧一些,仿佛这样才能紧紧地把彼此捆绑在一起。王东明低头亲吻自己的额头时,张红梅感到一股浓重的烟草味袭来,烟草味里夹杂着王东明身上固有的气息,这两种气息杂糅在一起,便有了一种魔力,吸引着她。王东明紧抱着她,兀自看着天花板,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幽幽地拍着她的肚皮说,要不我们生一个孩子吧?
  王东明始终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孩子二字此时此刻如一根导火索一般,把张红梅重新引入过往的思绪当中。孩子,这些在别人眼里再平常不过的字眼,到了她眼里,却摇身一边,成了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小刀,刀刀都插在她的心尖,险些让她致命。张红梅一直隐瞒着自己过往的一切,即使是面对王东明,她依旧滴水不露。这些年,她像一只刺猬一般,蜷缩在一隅,不轻易靠近别人,也不让他人轻易靠近自己。纵使是在和王东明交往的过程当中,自己那颗坚硬的心渐渐融化下来,她依旧守口如瓶着。
  此刻,张红梅像是顿时掉入了悲伤的大海里,不善游泳的她在海面上拍打着双臂,上下沉浮着,随时面临沉溺的危险。
  2
  闭上眼,十年的婚姻生活便点点滴滴浮游而上,清晰地呈现在张红梅的脑海之中。十年如梦,再回首却清晰如昨,它总是不自觉地钻进她的脑海之中,点点滴滴,而后汇集成一张模糊而又生动的画面。画面上一男一女赤裸着身躯在床上纠缠着,如蛇一般,却看不清面容。十年,一些人的面容渐次模糊,而那些事却铁钉一般深扎于她心底,直至锈迹斑斑。
  十年前,张红梅是幸福却又不幸的,她有一个完整和看似幸福的家庭,然而作为一个女人,结婚三年了,她却还未生下一儿半女,一度在别人眼里,她几乎成了一只有着满身漂亮羽毛却不能下蛋的母鸡。她看着别的女人生完孩子后便如母鸡下蛋一般拍打着翅膀一跃跳到墙头的高处,咯咯咯地叫唤个不停,声音嘹亮而又清脆,听在而里却是满耳的扭捏与炫耀。身边同龄的女人都一个个升级成为了妈妈,而她却只能沉默不语,把满肚子的委屈与苍凉吞进肚子里去。作为农村出身的她,她深知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时刻都存在着被提前宰杀的可能。
  张红梅摸着自己的肚子,仿佛自己成了一块干瘪的盐碱地,无论老公如何卖力耕耘,都难以看见赏心悦目的收成。老公杨建明在一家公司做经理,她则在一家公司担任广告部主管,对于自己迟迟不曾怀孕,倒是一脸理解的表情,不时劝解她不要胡思乱想,迟早会有的。杨建明越这样说,她愈加感到一丝恐慌,她多想杨建明能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她,或者狠狠地把她骂一顿,这样一来她或许心情会好受很多。然而杨建明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宽慰着她,让她总感觉这表情之下深藏着无限的杀机,像是笑里藏刀一般。果然,婚后第四年的一个清晨,电视里那些肥皂泡沫剧狗血的情节却她身上上演着。
  那日清晨,她拖着行李行色匆匆地出门赶飞机。两个小时后,她拖着行李又折了回来。其实她早就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次出差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她很是忐忑地提着行李,瑟缩着脚步走到房门口,仿佛做坏事的人是她一般,她紧紧地把耳朵贴在门边,屋内便传来一阵肆无忌惮的呻吟声和肉体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啪啪声,她听了,心头顿时一紧,那一声声肮脏的声响像是一个个巴掌扇在她脸上,转瞬那一个个巴掌又变成了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小刀,直直地插在她的心脏上。她站在门前,整个人仿佛掉进了阴暗而又潮湿的冰窖里,扑腾挣扎了一会儿,整个人便瘫软下来。她掏出锁开了门,一脚踹开了里屋的那扇房门,两个白花花的躯体便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床铺上铺的那张床单是她前阵子刚洗好的,新婚一夜的那一晚他们曾用过。床单上织着两只鲜艳欲滴的鸳鸯,此刻正追逐嬉戏着,一只鸳鸯面对着她,一脸笑意,这抹笑成了一种无声的讽刺。床上的两个人呆愣了一会儿,转瞬她便看见杨建明一脸慌张地下了床,用裤子护着自己的下体。芳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芳芳是杨建明公司的前台文员。这丝笑到了张红梅眼底,像是一种挑衅一般。她顿时被芳芳嘴角的这丝冷笑给激怒了,她忽然歇斯底里的大喊了一声,你给我滚。芳芳依旧是一个冷眼,嘴角流露出一丝胜利的冷笑,而后甩门而去,留下满屋子的荒凉与紊乱。
  张红梅站立于卧室中央,久了,眼神便有些恍惚。她感觉像是做梦一般,双手使劲掐了掐自己,却感到一丝锥心的疼。她仿佛听到破碎的声音,像是一面精致宽敞的镜子掉落在地,发出咔嚓一声响,而后便是满地的碎片,再也难以拾起。她站立着,一面面破碎的镜子躺在地上,倒影着她的面容,面容却又拉伸着变了形。她低头朝地上看了一眼,像是看见了无数个“她”在嘲笑自己。
  一整个晚上,杨建明跪在床前,犹如一个犯错的孩子,请求着张红梅的原谅。杨建明信誓旦旦地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保证,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就是乌龟王八蛋。张红梅侧卧在床,沉默着,一声也没吭。她适才响亮的哭声已经变成隐忍的抽泣,肩膀一耸一耸着,像起伏的微波。见妻子没吭声,杨建明又解释道,我还是爱你的,我跟她就是玩一玩,男人都图一个新鲜。张红梅不再抽泣了,像是泪水已经流干,她望了一眼沉沉的黑夜,心像是已经死了一般。图新鲜,图什么新鲜,我们才结婚几年?她忽然转过身,歇斯底里的嘶喊起来,发疯了一般,甩起的头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悲伤的曲线。以后你图什么新鲜我都管不着,你想操谁就操谁。张红梅说完,回想起适才自己说起的那个操字,再迎面看了眼镜中披头散发的自己,感觉自己转瞬之间换了个人一般。
  躺在冰凉的床单上,芳芳的那丝冷笑却如一只老鹰般在张红梅的脑海中盘旋着,不时啄食着她,挥之不去。她辗转反侧,芳芳的身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张红梅用手摸着自己的全身,她心底忽然有了一种需要和芳芳对话的冲动。只从那天上午之后,芳芳便人间蒸发一般从她眼前消失了。她决心天亮后把芳芳约出来聊聊事情的具体细节。张红梅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有了探寻事情细节的真相。
  再次醒来时,张红梅看见杨建明蜷缩着躯体歪睡在一隅,头发紊乱,嘴微微张着,呵着气。张红梅看了一眼,心底掠过一丝怜悯,但转瞬这丝怜悯就被一股恨与疼吞噬而净。杨建明被窸窣的响声惊醒过来,他眼神涣散的看了张红梅一眼,习惯性地朝她一笑,换来的确是一脸的冰凉。
  是日晚上八点,在市文化广场附近的一家咖啡厅,张红梅见到了芳芳。她们坐在咖啡厅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明亮的灯光把她们的面容清晰地呈现在各自面前。她们一声不吭地坐着,各自注视着对方的眼,眸子里仿佛燃烧着火焰,柔和的气氛顿时变得充满了杀气。张红梅目不转睛地盯着芳芳,她不吭声,想着用眼神羞辱她,让她自己羞得垂下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但情况并没像张红梅想象中的那样,反而像相反的方向进行着,芳芳反而迎着她凛冽的目光,微昂着头,冷冷地盯着她,嘴角依旧流露出一丝难以发现的微笑。张红梅很快发现自己心中的那团怒火是急剧往上浮的,她极需要一个解释来缓解自己内心的疼痛,而芳芳,她那股从她身上以及嘴角散发出来的冷意却一直往下沉着,一直沉到冰凉的地底下。
  审核编辑:欧阳梦儿   精华:欧阳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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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欧阳梦儿:
黄尘刀客语:在幸福中绝望,或在绝望中幸福,幸福本身就是一道符咒,美化着整个人生的的各种意义,小说采用一种非常平静冷漠的态度,静静的描述了一个并不新颖的故事,却在这个故事的背后赋于了幸福一种新的形象与意义,文笔优美洗练,情节转折有致,是非曲直,冷暖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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