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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之子

《乱世江城》5 的摘与评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编辑推荐    2016-04-29   阅读:

  
  写生
  那天打猎,回来得很早,晚饭老爹烧了一只鸡,我拿出从城里带来的酒,还给小嘎鲁启开一听罐头,他吃一口,摇头。饭后,老人带着感伤拉起马头琴,嘎鲁也操起他的小琴与爷爷合奏起来。
  山里,四点,太阳就隐没了,但天空却现出一片柔和的蔚蓝色。我给祖孙二人画速写。那个困扰我的问题又袭上心头,这个孩子像谁呢?我在晚会上见到的上层人物太多了。可是老猎人不开口,我是不会发问的。我怕那段往事会勾起他对德德玛的思念。我决定给眼前的两人画肖像。慢慢来,我得理解他们的内心世界。
  我一连两天都在红松林里做彩色写生,为我回家后的创作积累素材。我一面画画一面舒展开一切感官,接受这新鲜的印象。让这潭影松风、山光鸟语,都随着我的观看、呼吸和谛听进到我的记忆中去,进到我的灵魂中去吧。唯其如此,我才能从我现在所画的每一篇草稿中忆起我体验的一切。我又想起水石先生说的“师法自然”。
  小猎人笑着说,它是来偷吃兔子的。噢,在我的脚前不远的地方,放着大青捕获的野兔。原来如此。我称赞他小小年纪有这样的臂力。问他为啥不用猎枪?他憨笑着说狼离我太近了。老猎人听到狼的叫声跑过来。呵斥大青,那猎犬自知失职,顺从的低着头,舔主人的靴子。此后,老人一直没有离开过我。
  那天,我们有了不少的收获。我画了三幅林中风景,猎人打了一头獐子,嘎鲁射一只狼,大青捕了一只兔。回家的路上,依旧是大青和小嘎鲁跑在前面,我背着那头獐子,提着画盒走在中间,最后是老头肩着狼兴冲冲唱起蒙族的长调。小嘎鲁不时地过来替换我背那猎物,同时拿那望远镜,东张西望。有一次还放到了大青的眼前,那狗吓得连忙跳开了。
  随后的两天我在宅边作素描,画茅屋、草坡、小溪和灌木林。大青和嘎鲁做我的守卫。老人在家里腌肉,炮制兽皮。

  嘎鲁
  一天的傍晚,老人和我在屋后的山坡上散步,走到一株老鱼鳞松下,他凝神地望着这棵枯树,用烟袋指了指它,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说着,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我也坐在了树墩上。他点了烟,缓缓地说:
  去年冬天,我和小孙子从山上下来,这儿的积雪很厚。小嘎鲁突然发现树洞里有一只黑熊。我不敢惊动它,因为嘎鲁在身边,我们对付不了它,怕伤了孩子。回屋里,嘎鲁问我,黑熊死了?我告诉他,熊在冬眠,明年春天,青草发芽时,它就会苏醒过来。我小孙便相信这树有神灵。过几天,日本兵来搜山。有一个军官要射击那黑熊,嘎鲁挡住了他的枪口。日本人要发脾气。我对那翻译说,猎人不伤害冬眠的熊,就像他们武士不和倒在地上的对手过招一样。翻译转述了我的话,那鬼子突然立正,来了个敬礼。现在想起来,我真佩服小嘎鲁的勇气。同时也有点后怕。
  正像王掌柜说的,这山区是抗日联军和日伪军拉锯的地方。我住这些天就多次听到密集的枪声,有两三次在白天,还有几次在夜里。老爹说白天是日本人搜山,夜里是抗日军偷袭。
  张广才岭是满语“遮根猜”的音译,那意思是吉祥如意。但那年月却并不吉祥。日本人和抗日联军都了解它的战略地位。日本人要占这山,首先是因为这里有大量森林资源,那是重要的战备物资。日本军队开矿山,挖坑道,修铁路,都需用大量木材;其次,前两年抗日联军为打破日军对松花江两岸的“讨伐”,从张广才岭东侧的汤原出发西征至它的西侧海伦地区,开辟了好几个新的游击区,直接威胁北满大城哈尔滨;日本军队一定要“讨伐”张广才岭的抗日联军,那最后一个理由,就是日本和苏俄的战争不可避免。一旦打起来,日本人会在前沿地带腹背受敌。这些都是我在舞会上听到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我在山里生活已经一个月了。这期间我有时旅行,有时作画。旅行也是为了给我的创作增长阅历和感受。我作了许多写生,画了许多草稿。巴巴盖老爹领我去了高山峡谷,我画了悬崖、草甸、湖泊、小溪和瀑布。当然,画得最多的还是树林,各种各样的树木,各种各样的光景:在晨曦下,在落照里,在雾霭中。我感谢我的真诚的朋友老爹巴巴盖和他小孙儿嘎鲁。他们是那么纯洁善良。待我如亲人。我舍不得离开他们,但我不得不向他告别,秋天到了。
  最后两天,我要给小嘎鲁作油画肖像。这是最困难的事。他的屁股坐不住。我不得不时时地让他玩那望远镜。当然,即使默写我也能完成这幅画,但我还是想多看看他的神态,用各种他有兴趣的问题挑逗他的好奇心,以便我进入他童心的深处。
  吃过晚饭,嘎鲁和大青二青在小溪里戏耍。我和老人坐在岸边。
  “孩子该上学了,不能总让他和动物在一起。”老人吸着烟感叹着。同时又说起那天的险情。
  原来,小嘎鲁有牧民的天性,热情而侠义。有一天,我正在野外作画,天突然下起雷暴雨,嘎鲁立刻脱下他的小褂,遮住我的画板。我马上收拾起来,让他穿好。他却用小褂盖着我的画盒往山下跑。我给他披上我的风衣,他嫌长拖在地上,碍他下山跑跳。就这样光着小脊梁一直到天放晴到了家。当时我和猎人还羡慕他的勇敢剽悍。可是吃晚饭时,发起烧来。我用带来的退烧药给他吃了,没顶住。我和老爹连忙备上驴,走盘山路,用了三个小时赶到镇上。我去找日本军医院的百合,那时她们的医院还没有建起来。但她还是给孩子打了针,吃了药。她说我们送来的及时,孩子没转成肺炎。
  想起这段经历,我对孩子过这样的生活有了疑虑。
  “大叔,你说得很对。”我决定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这孩子单纯善良,他在这山林里,养了好性灵:他的听觉、视觉都很灵敏,能学各种鸟叫,善于和动物对话。而且他有很好的音乐天赋。马头琴拉得美耳动听。可是,长期在这里也有不利的一面。他不能学习,不能与同龄的孩子玩耍。他很少说话,怕是连汉语都讲不好,怎么与人交流?又如何立足社会,谋得生存?”
  “可是他母亲在哪儿呢?如果他妈真的不要了他,将来就得拜托你了。”
  “这没有问题,我喜欢这个孩子。可是你如何知道,他的亲人不在找他呢?”

  重托
  “说起话长。”老人又装起一袋烟。慢慢讲起了我早想了解的那段往事。
  “七年前,整整七年了”老人的语调深沉起来。“也是秋天,比现在晚两个月,我的德德玛,那一天在车站捡煤核,她看见一个姑娘,小个子,穿着很讲究,怀里抱一个孩子。紧张地四下张望。看样子是在找人,或是等车。去哈尔滨的车不到半小时就要过来了。她焦急地在等谁呢?这时发生了一件事,一个路警在追着打一个小孩,都是我们的人。你不知道,我那老太婆爱管闲事。她放下了篓子,扯着那路警,问为啥打那小孩?路警说偷他饭盒。老太太说,不过是为了吃口饭,值得你下手吗?你自己就没孩子,你小时就没挨过饿。老太婆又从怀里掏出个饼子说,好兄弟,你不嫌脏,拿去吃。那路警说,好了,好了,算我倒霉。摆手走了。她又给那孩子,孩子狼吞虎咽吃下去。他是真饿了。”老人吸了口烟,继续说:
  “月台上那姑娘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过一会,走到德德玛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说,大婶,我有难处,我知道你是善人。老太婆说,有什么事,你说,如我能办的,定帮你。那姑娘说,她找抗日联军的人,孩子他爸爸,叫项东。听说抗日军常在这里出没。她已经等了两天了。再不能等了,详情你老别问,事后我会告诉你。现在,只请您,代我照看一下这孩子,如抗日军里有他父亲来,让他认这孩子去哈尔滨找我。我保障他的安全。我不写信,会给他和我带来麻烦。如见不到他父亲,过些时候,我来接孩子。有一张支票,我把它缝在了被子里了。足够他几年的生活。说着,她把孩子交到老太婆怀里,跪下了,说,我是他妈妈。捂着脸哭起来。去哈尔滨的车过来,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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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下寨龙池   推荐:下寨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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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短篇小说主编   下寨龙池:
正如作者后面补充所说,小说主要表现人性美,善和爱。所以有收养弃婴,接济饥饿的儿童的德德玛,有小嘎鲁光着脊梁保护画板的热心,不伤冬眠熊的勇气和日本人对熊的致敬以及我接受的重托等等美好是我的展示。一如既往的风格,不紧不慢的叙述将一副副风情画展给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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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5

  • 行吟者

       这一天我正在作画,眼前的一幕使我惊呆了。一只饥饿的狼,躲开大青,向我扑来。我正准备挥动画板去抵挡,突然它嚎叫一声摔倒了――一只扎枪射中了它。原来是嘎鲁投的。
        这两句可能是龙池弟从我文中摘出添在【介绍与讨论】后面的,添的好,可见,龙弟很细心,捉住了要点,谢。

    2016-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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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寨龙池

    呵呵,大哥回来了,欢迎。

    2016-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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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吟者

       龙池弟,别来无恙?严格地说,我没有离开过红尘,我最早涉足文网的就是红尘,就是那个烟雨红尘,多好听的名字啊!可是她咋就歇业了呢?还有原创……美女真是祸水呀,尤其是那些妃子,你想啊,古时的王朝多少毁于她们的妖艳!一个小小的网站,哪受得了呀!向你致敬,红尘客栈的二老板。

      2016-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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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喻芷楚

       先生忌红颜啊,哈哈哈

      2016-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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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行吟者

       小喻,谢你的玩笑开心,我对红颜和红包都不拒,只是不知哪里来,如今也只有王致和的红豆腐伴我早餐。嘻!

      2016-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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