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班的路口,有一个女城管,我们叫她女老于。矮矮胖胖的身型,随意的马尾,淡淡的眉毛,淡淡的武威腔,再配上她淡淡的性格,让她长久的隐身于那支男人组成的灰色队伍里,不愠不火。
在很多人眼里城管总是不自觉得和暴力、殴打联系在一起,甚至有人在网上发出这样的强贴:“给我三千城管,我将收复台湾!”而在我眼中,城管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而女老于则更是一段别样的风景。
不夸张,不吹捧,只想还原一个座落在生活当中,真实的,女老于。
她是这座城市稀少的女城管,我是这座城市不多的女交警,名字里又都有一个萍子,于是有些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感觉。在不太忙碌的时候,我们常常会站在路边聊上一会。
和老于搭挡的是一个姓吴的四十多岁的男城管,人们常说,“给这俩一人发上一把青龙堰月弯刀,直接就是镇守路口的哼哈二将。二人挡关,万夫莫开啊!”
虽然老于不拘小节,但女性的细腻柔和还是常常溢于言表。她不会对那些乱摆乱放的小贩大声嚷嚷,她总是提着那只长的像韭菜盒子一样的包包踩着细碎的步子走到他(她)们跟前,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师傅,这里不能摆,你们找个背一点的地方吧!”
老于说:“我们是执法队伍当中的弱势群体,而我们常常面对的是社会底层更弱势的群体。弱弱相对,人们同情更弱者,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老于说:“我们的生活是以元为计量单位的,而他们的生活则是以角为计量单位的。他们没有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不是下岗工人,就是孤寡老人,如果我们再掐断他(她)们生活的来源,让他(她)们怎么活呢?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还是给他们留一点希望吧!”
有人说:“老于,这个活实在不是女人干的,不说风吹日晒,遇上些不讲理的人,你一个女人怎么对付啊!想办法换个环境吧!”老于总是淡淡的说上一句:“哦,其实,我还好!”而无奈之后,她的脸上总是挂着坚忍的倔强。
老于从不在那些小摊上买东西,买水果去水果店,买菜去菜市场。老于说:“即使我拿自己的钱在小摊上买东西,路人还会是认为是我在占他(她)们的便宜,我到正规店里买的东西,吃的踏实!”
老于闲时还会用彩色的广告纸折许多一次性的烟灰缸整整齐齐摆在盒子里送给我,老于说:“家里吃排骨或是带鱼时,一人面前放一个,用完一扔,也不会把桌子弄的乱七八糟!很方便的!”这个会过日子的老于啊!
突然一段时间,不见了老于,只见路口孤零零的男老吴。我问老吴,“我们的女老于呢?”老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低沉声音说道:“前几天我们协助有关部门去做几个丁子户的拆迁工作,那个男户主发了疯,突然冲上来把老于打了两拳,还撕住了她的头发,揪下了一缕。这几天老于在家休息呢!”我愤怒的握紧了拳头,“怎么会这样,那人为什么不冲着身强力壮的人去呢?太过分了!”老吴说:“那人已经被拘留了。”
我打通了老于的电话,却突然如梗在喉,我压抑住所有的不平,轻轻地问:“还好吧?老于。”我听出电话那端老于淡淡的微笑,她说:“还好!再过两天我就上班了!”我说:“那就好!等你回来!”
两天后的清晨,我看到老于站在黄线边向我浅浅地微笑。挥挥手,点点头,还是那个平和的,温暖的女老于。
刚上了两天班老于又不见了踪影。一丝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我连忙扯过老吴问道:“老于呢?”老吴说:“噢,她请假了,听说她哥哥病重,她去照顾。老于从小是哥哥带大的,急坏了。”
老于一去就是一个月。
可是,这次回来的老于并没有向我微笑,而是眼神空洞得望着地面。我说:“你哥哥他--”刚说了半句,我下意识的捂住了嘴,却再也无法堵上老于眼里闪动的泪水。老于别过脸,轻声地说:“哥哥他,走了!”我不敢看她的脸,但我能听到她脸上肆意横流的泪水。揽过老于的肩头,我的心乱了,一阵狂风吹来,我们的头发也乱了。
一直以为,自己还算坚强,可是,其实,我们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勇敢。世事纷扰,飘飞着太多的五味杂尘。时光易逝,流浪着太多的光阴故事。我们都不过是这场盛宴里寻常的路人甲。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欢笑悲戚,没有人会留意我们的背影足迹,但,即使微小到一粒飘浮的尘埃,我们还是无法抑制住那份独属于自己的悲伤。泪水会在风中冷去,悲伤会在命中淡去,一个人,隐忍在这细若浮尘的尘世里,该有多难过啊。
人生艰难,岁月未央。人活在时间当中,每一个瞬间都是你生命中的微缩景观。上帝在这一刻安排了别离,那么你就有悲伤的权力。但是,我知道,老于,透过温热的泪光,明天的阳光下,一定能看到你脸上流淌出微笑的光芒。
你不耀眼,你不强大,但,你有一双坚强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