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乌兰嘎鲁对面坐着,他总摆弄那个打火机,我示意他收起来,他塞进口袋,过一会又掏出来,捏在手里,冲我笑。忽然在他的眉宇之间,我觉察到了一种熟悉的神情,的确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谁呢?一时想不起来。
正当我被这种回忆折磨的时候,一个日本兵坐到我身边,他有十四、五岁的样子,另一个斜坐对面的有四十来岁。小的――老的叫他高仓――好奇,问我能听懂日语吗?我点头。又问我在哪服务,我告诉他在满铁,介绍信是那么写的。他又问我进山干啥,我说画画。那老的打断了他,说满铁又要修路了。修路又要枕木,活更多更累了。接着他,那老的,又问,你们满铁的人常经高丽回日本吗,我说不,他叹气。过一会又问,哈尔滨有日本女人吗?她们都干什么?我告诉他,在商行、医院,也有艺伎。他骂了一句粗话,我们在这儿挨饿受冻,他们吃喝玩乐。老巴巴盖问我鬼子说啥,我翻译给他,他拿眼瞟着他们,说了一句,谁让你们来的!日本兵木然,听不懂。
我们在一个岔道口下了车,火车沿河谷继续往山里走。我们走右边的山沟,同时下车的还有几个人,巴巴盖和他们打招呼,有采药的,有护林防火的,还有两个猎人。他们同了一段路便各向不同的山坳里折去。
夏日,北满的山林,在一个画家的眼里,真是美不胜收。山上的林木郁郁葱葱,谷里的花草争奇斗艳。沟底是潺潺的流水,头上是鸟雀的啼鸣。一路上老猎人为我提着画箱,还时时向我介绍周边的树木。我拉着小嘎鲁的手,他总是不停地蹦蹦跳跳。我看了看表,我们大约走了一个小时,远远的山坡上两间茅屋现于视野。忽然听见一阵驴叫,两条狗跑了过来,嘎鲁也急忙迎上去,三个朋友撒起欢来。老爹取下烟袋,爽朗地笑着说:
“到了!”
【介绍与讨论】借助小铺王掌柜在闲谈中介绍蒙族二老接纳弃婴,不但表达了乡亲对老人的敬重,更以交待的 笔法压缩了曲折的故事。同时在画家的头脑里造成了一个悬念,那孩子是谁?有什么身世之谜?而这个疑问,提起全书的衣领,在那动乱之秋。这一切又是在作画的交谈中漫不经心自然流露的,更有兴味。小火车也是一个有时代和地域特征的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