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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族二老

《乱世江城》3 的介绍与讨论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精华文章    2016-04-26   阅读:

    
  
  大婶
  
  我要介绍给你的这老头是一个蒙族人,这地方蒙族人不少――小铺主人这样开头说――我们叫他巴巴盖老爹,是个猎人,五十多岁,住在山里,经常到我的店里拿毛皮换火药、散弹、粮食和油盐。一个蒙族大婶,他老伴,叫他狗熊。她比他小几岁,人称德德玛大婶,早年和一位汉族老伴磨豆腐为生,后来老伴儿病逝了,儿子当劳工,伐木,也累死了。她便和巴巴盖搭伙过日子。
  老两口有蒙古人的脾气,正直,善良。德德玛大婶自己穷,却爱帮穷人干活。我家狗儿,他娘死的早,冬天穿的棉袄都是大婶做的。那年秋天,――店主人想了想――说这话也有……六、七年了,大娘捡了个孩子,男孩,那年头弃婴的人多。她抱回来,在怀里暖着。小孩也是天性,拱她的奶子,奶水没出来,泪水出来了!看婴儿的小嘴,猪一样不停的拱,大婶的眼泪止不住了。不行,她说着,把孩子放到巴巴盖怀里,返身从柜子里取出两张上好的貂皮,那是她相好的老巴巴盖送给她的,她跑到我的店里来。我一时凑不足钱,正好一个皮货商在,他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她只要了一头老牲口的钱。第二天集上她选了一头驴。回家,把磨刷洗干净,又洗了豆腐包,磨起豆子来。孩子吃豆汁儿,她吃豆腐渣。自称是孩子奶奶。要说这草原的人,就是这样。
  那孩子长得又白又胖,奶奶给他起了个名,叫乌兰嘎鲁。谁不喜欢呀,都说德德玛,修来的福,善有善报,这回有人给她养老了。可是等孩子会叫奶,满地跑了,她却撒手去了。巴巴盖老爹,给她料理后事,到我的铺子买香烛,老泪纵横,老说一句话:都怪我,老糊涂,不愿到镇上来住,累坏了她。
  后来,老头抱着孩子牵驴进山了。当时,孩子不愿意走,房前房后跑,找奶奶,那个揪心。
  不久,巴巴盖老爹给孙子套了一头刚生崽的母鹿,孩子就吸那鹿奶。过两天,小鹿找来了,他便和小鹿一起吃鹿妈的奶,一起玩。说来也怪,一个夜里,那母鹿竟跑进屋来,用舌舔那孩子,老人知道它的奶胀了,便抱起孩子来吸。小乌兰嘎鲁长得越来越壮。叫的声音也像鹿,好听。他一出山就把他带上,留家可不行,狼抓了咋办。老头扶孩子在驴背上。过两年,你说咋了,嘎鲁牵着驴,老头子骑在驴背上,乐滋滋拉着马头琴,哼那蒙古歌。
  德德玛大婶三周年的时候,祖孙二人去祭坟,嚎啕大哭。之后,老人又拉起马头琴,呜呜咽咽唱起来。蒙族人知道,说是什么,那歌叫《森吉德玛》,是爱情歌,巴巴盖老爹和德德玛大婶谈恋爱时唱的。唉!
  ――说到这儿,店主人停下了叹气。
  那个孩子的亲人就没来找过?――我问老板。
  找过,――他说,――大婶去世那年冬天,来了一个女的,二十多岁,围着大婶的住处转。院子,房子连烟囱上都盖满了雪,人去屋空,一点烟火也没有,一点人气都没有。去问邻居,都说不知道。恨那女人。一个大嫂事后说,月科里把孩子扔了,现在能蹦能跳想要回去,呸!哪有这便宜事儿。另一个嫂子说,千万别告诉她,那祖孙二人在山沟里,相依为命,若是把孩子夺了去,等于要了巴巴盖老爹的命。一位大娘心软,看那女的在雪地里打转,走上前说:姑娘,我不知你是孩子的啥人。看你伤心我不忍。孩子没事,你放心。那女人听了这话,跪下了,磕头,那年雪大,整个脑袋插到雪里。她说:大娘,不是我心恨,是逼的,如我带那孩子,他就没命了。那大娘说:姑娘,邻居不告诉你,那是她们爱孩子,你先放心走吧,千万别想不开,慢慢来,人归贤妻,子归良母:孩子终归是你的。后来她们又说了些话,女的记下了大娘的宅院,走了。――王掌柜讲到这,不说了。
  那天,我给王掌柜和他的小店画了三幅素描,他很得意。巴巴盖老爹没见到,直到七点,小火车已经进站一个小时,小店也掌上了灯,我才离去。心里充满了对这个神秘猎人的敬仰之情。
  
  老爹
  
  第二天我一进小店就见我给主人画的素描镶在镜框里,挂在小桌上方的墙上。显然主人以此为荣。我刚一坐定,掌柜便把白兰地送了上来。我说,今天尝一尝你们这儿土产烧酒。老板乐了。揭开了坛子盖,那盖是用木板做的,板底包了一层棉垫,为了严封坛口。他给我打了一提漏(勺)倒在一个小碗里,端上来,同时端上一碟花生米。我喝了两口,便觉得难以承受。我停下了,打开画盒子,让掌柜选几件得意的商品,给他画彩色静物,让他做广告。他很高兴,拿来城里运来的瓶酒和罐头,还有此地罕见的水果。我将它们在柜台上摆好便画起来。同时谈话也就自然地继续了。这中间来了几个买主,他们总是好奇地望着我。这儿的人一日两餐,下午四点正是开饭时间,渐渐小店已经很少顾客了。我又问起昨天的问题。
  那女人是哪里人,什么身份?――我一面构图,漫不经心地问。
  你说弃婴那人,我没见过,听妇女说是城里人,洋学生。中国话说的不太顺,许是高丽人?日本人?我没见过。
  那老猎人怎么说,听说有人来找那孩子之后。――说实在的我已经被他的故事打动了,但我还是显得随便闲聊的样子。
  你问的是那巴巴盖老爹?――王掌柜绕过柜台走到我画架前坐下,一面看我作画――老头生气了,他对我说:
  “孩子娘来了,咋不叫我?你们这些汉人,就是心眼多。草原上的母马再野性也恋驹儿。当妈的能不想孩儿?”
  ――唉,唉!蒙古人性子直,金子心呐。冬天,走到哪儿都把孩子揣在老羊皮袄里,暖在胸前。那天到我这儿卖毛皮,我说这都是小动物,尺幅小,不值钱。他叹息说,不能打猛兽了,怕伤孩子。现在,小嘎鲁成了他的帮手,那祖孙二人真是形影不离!我说这些,就是告诉那女人,孩子也未必跟她走。可喜的是孩子聪明得很,前年巴巴盖老爹让我到城里给他买了一把马头琴。现在他能拉好多蒙古曲子。真是讨人喜欢的孩子……噢!你把这瓶瓶罐罐画活了!比那实物还好看,可以贴在外面作招牌了――他拿起画,喜形于色。
  那天我还是没有见到猎人,我和王掌柜又聊了些城里和乡下的局势,感叹一番,从民国到满洲,穷人没过过好日子,生活不易。
  第三天,天刚亮,客栈的女主人来敲门,喊,客人,有人找你。我一开门,一个宏亮的声音闯了进来:
  “画家,先生,收拾东西,我们进山,嘿嘿!我是老巴巴盖。”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不由得你不敞开胸怀。此人个子不太高大,须发花白,穿一件带大襟的灰布褂子,腰缠宽宽的帆布带子,斜插一根旱烟袋,烟荷包垂在胯下,右肩携一捆绳索,左肩挎一杆火铳。在他身后有一个男孩,看样子长得很结实,背一个背包,提一个袋子。我让他们两人进屋休息,他们走进来,老人取下烟袋,揉着烟,一面环顾我的行囊。继续道:
  “我昨天下晌三点就来了。”
  “那您为什么不见我?”我洗漱完毕,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烟。小孩凑了过来,好奇地看。我给他做个样子,对他说:
  “你给爷爷点个火。”他照作,笑了。爷爷吸了一口烟,笑说:
  “王掌柜说,不急,观察观察,看他是不是日本探子。”
  “他大概是想多留我半天,给他画画吧?”我一面忙着收拾行装,又对孩子说,“呶,它叫打火机,归你了。”
  “许说,许说”老人爽朗地大笑了,“你们这些汉人,爱耍心眼儿。”
  我拍拍孩子的头,出去结账。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已经坐上了小火车,天也大亮了。
  
  开车前上来两个日本兵,看了看我的证件,又用脚踢了踢箱子,我打开,他扫了一眼,又朝老头点点头。显然他们是熟人了。他们下去了。小火车发出一声鸣叫,沉闷地吐气,晃动一下,摇摇摆摆起动了。它沿着弯曲的轨道缓缓前行。这列车只在前后挂了两节载客的车厢,而且容积很小,前后车各有四、五个荷枪的日本兵守着。中间十来节都是运木材用的敞车厢和平板的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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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白玉兰   精华:喻芷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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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往期编辑   白玉兰:
小铺是故事的点,画家去作画是条线,提领故事的是被遗弃孩子的成长经历,让读者流泪的是得知孩子生母曾经来认领孩子时,蒙族二老那豁达的胸襟,孩子的父母是谁?是小说留给读者最大的悬念。这个谜底需要解开吗?其实已经不需要,因为通篇文字中蒙族二老接纳弃婴的胸怀,已经是对人性善良的最好诠释!申请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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