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若

在洺河岸边
月光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变心的或许是村庄 远处的田野
它们悄无声息地放走了

一个个男人
一个个女人

那位骑在马背上
同春天干杯的少年
刚刚喝醉 此刻还没有醒来

@农民

鼻子上挂草灰的女人
从冒着烟雾的柴棚里钻出来

她推了推坐在椅子上睡着的男人
告诉他
番薯熟了 玉米熟了

一个笸箩大的小院
男人和女人
被满满的香气装着

@夫妻

他是哑吧 她也是哑吧
他用木桶往头上浇水

她比划着 问他怎么了
他不回应
继续用木桶往头上浇水

她急了
她也用木桶往头上浇水

他望着她
他们的身上都是凉水

@爱情

母亲告诉我
粮食不够活命的时候
你就能看出
谁是你的爱人

人呀 这辈子
或早或晚 总能遇上
没有什么可怕的

@彩色

少年 也曾砸开未熟的西瓜
它的肉是白的 血是白的
一颗颗瓜籽也是白的
只有碧绿的外皮
证明它曾经来过彩色的春天

@声音

整个下午
他都在用石子和河水 练习自己的声音

有些水泡跳得很高
有些岸边的草 接住了这样的水珠

有些路人 比如我 走到这里
刚好看到

@交易

我赶着自己的牛羊 与你居住的草原交易
一群狼从远方跑来
扛着枪的猎人 隐隐浮现出身影

月光升起 我们依然需要这样悄无声息的银两

@鳜鱼

泡在雨水里的碟片
印着白色的人体

如果没有高高的楼房 没有长长的街道
没有好事的芭蕉叶

你也许会想起
他们就像两条赤裸的鳜鱼
游在落满桃花的水里

@遗忘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三十多年了 麦田里的土坟
依然稀稀落落

小小的坟冢
只活在有限的几颗心里
更不要提风雨飘摇的人世
很快就会被身后的烟云遗忘

@天敌

我希望鸟雀 蚜虫 麦草和牛羊
还能保持以往的野性

我希望屋角的柴刀 洋镐 犁铧和铁锹
还能蹿起旧日的杀气

我希望一个老人
行将就木 依然拥有自己的天敌

@乡间的夜晚

通常会有这样的月夜
吃草的马头是黑的
晃动的铃声是黑的
布谷鸟还在村里住着
端粗瓷碗的乡亲
蹲在树影下
一边喝面条 一边谈论麦子的长势

我从堂屋的门洞里走出来
看见天空的云朵
在屋顶上徘徊
不需点灯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
月光不说话
用自己的手掌搂着这个村庄

@春天来了

一朵花 两朵花
一只虫 两只虫

春天就这样来了

@证据

公安局来抓他的时候 我吓坏了
他带我割草
我们一起在田野里遇见花色的蛇
彼此紧张的感觉
我想他不该是一个坏人

草丛里的花蛇已经跑得很远了
没有人能够拿出证据
说明这样的时刻

@穿越

你正好握着我的手
我正好看着你的眼睛

穿越回来的时刻
如果能短过一枚落叶

带走了
又何必重新来过

@表白

如果再来一次表白
我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人世宏大 酸甜的爱情
在我这里
能做的
或许就这么一个动作

把碗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