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仙今年67岁了。年轻的时候跟他爹靠“跳大神”混了小半辈子。倒也混的顺风顺水，至今他们家里还有一面大神鼓。
前天，我大伯肝癌晚期去世，守夜的时候家里人都回里屋去睡觉，我靠着大伯的棺材发愣。想着我大伯这一辈子的种种。刘半仙拿来一张小桌子放到面前，还有酒肉凉菜，说跟我一起守夜，最后陪他这一辈子的老友一回，明天就火化了。
我说棺材面前吃肉喝酒，与死者大不敬吧。刘半仙笑着说无妨，真不敬的人都屋里睡觉去了。他这话可算是交了我一个，得罪了所有来的宾客。我又能说什么。不管什么因由，我对对我释放善意的人永远无法拒绝。
谈论了我大伯这一辈子，刘半仙把鼻头都喝红了。我感叹说我大伯一辈子叱咤风云，从大集体那会儿，就开始当村长，当了一辈子村长。想不到到头来，死的时候，也就是如此落寂。细想想来，真不知道人这辈子到底活着为个啥。
刘半仙说落寂本是寻常事，油尽灯自灭。死了还惦记让人记挂的人，是为性贪。贪嗔痴乃得道大忌，死亦不得涅槃。
刘半仙是个混球，彻彻底底的混球，从不忌讳荤腥酒肉，能吃能造，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儿孙满堂红，可偏偏这货居然还是个佛教徒。礼佛很是虔诚。
他能说出这些话我倒是不奇怪。我知道刘半仙与佛法有一定的造诣。不过他从不与人谈，偶尔我还能引诱他说上两句。也算是难得的一对忘年交了。
长夜无聊，见刘半仙谈到佛法，我引出话茬说：“老东西你信佛这么多年，动不动看你跪拜迎香，还真挺虔诚的。可是你老东西酒肉不忌，儿女双全，老婆死了之后还娶了第二个。你这也算佛教徒？是不是有点糟蹋佛主他老人家啊。”
老东西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笑着指着我说：“着相了吧你，佛在心，这幅皮囊干什么都无所谓。”
我说：“佛乃堪破色相，见真性。用佛法说，我们这幅皮囊虽然是性碍，可这性碍也是业果，业果来自业因。业因来自相身行，而相身就是我们这幅皮囊。你这样，这不等于造恶业因，递恶业果，累积性碍嘛。”
刘半仙闻言呵呵的笑着说，你还真懂点。那行，我就跟你掰扯掰扯，什么叫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六祖曾有一首菩提词闻名天下，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知道这个吧？
我点头：“这个当然听过，还不止一次。早背下来了。”
刘半仙说：“可知道啥意思？”
我摇头：“不敢说悟透了，大概知道啥意思。”
刘半仙说，那我就给你好好说说。菩提为悟，为修，为参，为觉。然而，佛法终旨，为自性，为空。而悟为念动，念一动，空就没了。所以，不言尚好。不然一说就错。与佛法相悖。所以说菩提本无树，是示人不可动念，一动就错。
但不悟则不醒，不醒则愚。愚则易惑，惑则失性，加性碍。所以佛陀初讲佛法不立一字，实为无奈之想。如此来，法在于有法无法之间，可道而又不可道之间。缥缈虚无，可在可不在。所以道可道非常道，非法非非法。
这需要一种觉性。觉到一切皆不可觉，是为真性。而觉则需念动，念动则又悖法之空旨。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中间，就给你留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小空间。成法与觉与不觉之间，悟与不悟之间。
菩提本无树，表意说佛陀背靠六年悟道的那颗菩提树，都是一具色身而已。而菩提意法，而如今连法皆是非法非非法。连佛法都是假的，还谈什么菩提树。它根本就不存在。
而至于明镜亦非台，同旨菩提，明镜台为照见真我。而真我本为空，本不存在，明镜台又有何用。若能照见，便是色相，业身。照见有相者，不得佛法，不入涅槃，所以明镜亦非台。后面那两句，不说也罢。意旨很通俗了。
如此讲来，菩提与明镜台若有亦免不了着相，在谈这世间酒色财气，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俱为色相。佛眼照见一切相为空，区区一壶酒，一片肉，更是空的没有一点疑问。所以讲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一切相本不存在，何来业障和性碍之说？
我点头：“好吧，算是你为你好吃肉喝酒狡辩过去了。那老东西你说，你虔心礼佛这么多年，你觉得，你真信有佛主嘛？你信佛，又有什么用？”
刘半仙闻言笑笑，砸吧了一口酒：“哪里有什么佛主？佛主就是我们自己。我每天上香跪拜的都是我自己。至于你说信佛有什么用，我觉得，往最小了说，至少，它能让我们活个明白。活的不那么苦。”
我问：“怎么活叫个明白？”
刘半仙说，入佛门，讲究一个缘字。缘自何来？来自芸芸众生，来自己身的因业和果业。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不做恶因即不得恶果，以此法渡己戒贪，戒嗔，戒痴。想通了此点，就明了色身现在所处一切皆为果，有果必有因，因皆己为。明了即为觉。觉则不嗔。不嗔则觉明，觉明近性空，近性空则渐近法！不是很好嘛。
我点头：“虽然觉得这有点自欺欺人，不过貌似有那么一点道理。那，信佛法又怎么会让人觉的不那么苦呢？佛法有这本事？”
刘半仙点头说，有！佛讲色身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八苦不去，不得大道，六道轮回，不得涅槃。想离八苦，需被渡或自渡。被渡需缘，自渡需悟。
我皱眉道：“这些情绪要是都没有了的话，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刘半仙闻言笑道：“这也是我苦恼的地方。绝情绝爱，人生岂不了无生趣。岂不如行尸走肉？然而，这就是佛。”
我闻言哀叹一声：“如此说来，佛法终究还是不能完全彻底解尽这人生百态的花花世界和芸芸众生。”
刘半仙也感叹，是啊，所以佛讲究个缘字嘛。人来熙熙，红尘不染性空。佛法也不可能渡尽所有人。佛法渡或不渡，看自己怎么想吧。咱这些老百姓，若是不想渡，那就趴在门口朝里面看两眼，估计佛主他老人家也不会怪咱们的，你说是吧？
我点头：“应该是的！”
刘半仙晃了晃酒瓶子，递给我：“没酒了，再去拿一瓶来，再来盘猪头肉和花生米。”
我点头离去。
前天，我大伯肝癌晚期去世，守夜的时候家里人都回里屋去睡觉，我靠着大伯的棺材发愣。想着我大伯这一辈子的种种。刘半仙拿来一张小桌子放到面前，还有酒肉凉菜，说跟我一起守夜，最后陪他这一辈子的老友一回，明天就火化了。
我说棺材面前吃肉喝酒，与死者大不敬吧。刘半仙笑着说无妨，真不敬的人都屋里睡觉去了。他这话可算是交了我一个，得罪了所有来的宾客。我又能说什么。不管什么因由，我对对我释放善意的人永远无法拒绝。
谈论了我大伯这一辈子，刘半仙把鼻头都喝红了。我感叹说我大伯一辈子叱咤风云，从大集体那会儿，就开始当村长，当了一辈子村长。想不到到头来，死的时候，也就是如此落寂。细想想来，真不知道人这辈子到底活着为个啥。
刘半仙说落寂本是寻常事，油尽灯自灭。死了还惦记让人记挂的人，是为性贪。贪嗔痴乃得道大忌，死亦不得涅槃。
刘半仙是个混球，彻彻底底的混球，从不忌讳荤腥酒肉，能吃能造，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儿孙满堂红，可偏偏这货居然还是个佛教徒。礼佛很是虔诚。
他能说出这些话我倒是不奇怪。我知道刘半仙与佛法有一定的造诣。不过他从不与人谈，偶尔我还能引诱他说上两句。也算是难得的一对忘年交了。
长夜无聊，见刘半仙谈到佛法，我引出话茬说：“老东西你信佛这么多年，动不动看你跪拜迎香，还真挺虔诚的。可是你老东西酒肉不忌，儿女双全，老婆死了之后还娶了第二个。你这也算佛教徒？是不是有点糟蹋佛主他老人家啊。”
老东西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笑着指着我说：“着相了吧你，佛在心，这幅皮囊干什么都无所谓。”
我说：“佛乃堪破色相，见真性。用佛法说，我们这幅皮囊虽然是性碍，可这性碍也是业果，业果来自业因。业因来自相身行，而相身就是我们这幅皮囊。你这样，这不等于造恶业因，递恶业果，累积性碍嘛。”
刘半仙闻言呵呵的笑着说，你还真懂点。那行，我就跟你掰扯掰扯，什么叫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六祖曾有一首菩提词闻名天下，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知道这个吧？
我点头：“这个当然听过，还不止一次。早背下来了。”
刘半仙说：“可知道啥意思？”
我摇头：“不敢说悟透了，大概知道啥意思。”
刘半仙说，那我就给你好好说说。菩提为悟，为修，为参，为觉。然而，佛法终旨，为自性，为空。而悟为念动，念一动，空就没了。所以，不言尚好。不然一说就错。与佛法相悖。所以说菩提本无树，是示人不可动念，一动就错。
但不悟则不醒，不醒则愚。愚则易惑，惑则失性，加性碍。所以佛陀初讲佛法不立一字，实为无奈之想。如此来，法在于有法无法之间，可道而又不可道之间。缥缈虚无，可在可不在。所以道可道非常道，非法非非法。
这需要一种觉性。觉到一切皆不可觉，是为真性。而觉则需念动，念动则又悖法之空旨。这简直就是一个死循环。中间，就给你留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小小空间。成法与觉与不觉之间，悟与不悟之间。
菩提本无树，表意说佛陀背靠六年悟道的那颗菩提树，都是一具色身而已。而菩提意法，而如今连法皆是非法非非法。连佛法都是假的，还谈什么菩提树。它根本就不存在。
而至于明镜亦非台，同旨菩提，明镜台为照见真我。而真我本为空，本不存在，明镜台又有何用。若能照见，便是色相，业身。照见有相者，不得佛法，不入涅槃，所以明镜亦非台。后面那两句，不说也罢。意旨很通俗了。
如此讲来，菩提与明镜台若有亦免不了着相，在谈这世间酒色财气，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俱为色相。佛眼照见一切相为空，区区一壶酒，一片肉，更是空的没有一点疑问。所以讲酒肉穿肠过，佛主心中留。一切相本不存在，何来业障和性碍之说？
我点头：“好吧，算是你为你好吃肉喝酒狡辩过去了。那老东西你说，你虔心礼佛这么多年，你觉得，你真信有佛主嘛？你信佛，又有什么用？”
刘半仙闻言笑笑，砸吧了一口酒：“哪里有什么佛主？佛主就是我们自己。我每天上香跪拜的都是我自己。至于你说信佛有什么用，我觉得，往最小了说，至少，它能让我们活个明白。活的不那么苦。”
我问：“怎么活叫个明白？”
刘半仙说，入佛门，讲究一个缘字。缘自何来？来自芸芸众生，来自己身的因业和果业。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不做恶因即不得恶果，以此法渡己戒贪，戒嗔，戒痴。想通了此点，就明了色身现在所处一切皆为果，有果必有因，因皆己为。明了即为觉。觉则不嗔。不嗔则觉明，觉明近性空，近性空则渐近法！不是很好嘛。
我点头：“虽然觉得这有点自欺欺人，不过貌似有那么一点道理。那，信佛法又怎么会让人觉的不那么苦呢？佛法有这本事？”
刘半仙点头说，有！佛讲色身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八苦不去，不得大道，六道轮回，不得涅槃。想离八苦，需被渡或自渡。被渡需缘，自渡需悟。
我皱眉道：“这些情绪要是都没有了的话，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刘半仙闻言笑道：“这也是我苦恼的地方。绝情绝爱，人生岂不了无生趣。岂不如行尸走肉？然而，这就是佛。”
我闻言哀叹一声：“如此说来，佛法终究还是不能完全彻底解尽这人生百态的花花世界和芸芸众生。”
刘半仙也感叹，是啊，所以佛讲究个缘字嘛。人来熙熙，红尘不染性空。佛法也不可能渡尽所有人。佛法渡或不渡，看自己怎么想吧。咱这些老百姓，若是不想渡，那就趴在门口朝里面看两眼，估计佛主他老人家也不会怪咱们的，你说是吧？
我点头：“应该是的！”
刘半仙晃了晃酒瓶子，递给我：“没酒了，再去拿一瓶来，再来盘猪头肉和花生米。”
我点头离去。
审核编辑：三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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