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现代而论，过一百年看，留下来的东西会有多少？有多少东西在世界上站得住脚？没有哲学，一个现代民族的文学其实是非常幼稚的，我就是这样看的。
　　一讲文学好象就是古代诗词才是文学，好象文学不要探讨生命本身的各种问题，穷究一切理论似的。文学是一种学科吗?这样说就是乱说了。文学涉及纯粹的哲学命题根本就不是新鲜事,文学是百家杂揉,哲学是首要的.
　　文学不是一门学科。文学是诸多艺术形式门类其中之一。其它的有音乐，有绘画，还有造型艺术雕塑等。
　　文学和哲学的关系非常复杂。尼采是个哲学家，同时又是个诗人，这个没有人否认，他的哲学作品，有着人性的深度，也有着一针见血的生活观察，充满了飞跃的想象力和富含精粹的格言，当成文学作品来读，一点都不会觉得亏。
　　萨特也是个很风光的哲学家，也是文学家；伯格森更是一个以万花筒般的想象力来阐述自己的哲学观点的哲学家，说他是个文学家，没人会彻底否认。
　　哲学的早期从事者都是诗人，历史家，文学家，剧作家。很少仅仅是逻辑学家，诡辩家。
　　在中国，中国的哲学缺少清晰的观念，比较朦胧，所以更容易和文学相同，彼此交融。
　　文学是一种生命经验的和生命感受表达的艺术，而生命经验和生命感受同样是哲学所关心的问题，从观念，表象，思维，主观和客观的关系，到生命的本源，意识的本质，各种唯心主义繁复多样的理论表述，都是和人的生命存在的一切重要的问题联系在一起的，不能脱离人这个主题。
　　没有哲学，所谓的文学能达到什么样的深度，高雅程度，引起人们对自己生命存在的关心的强烈程度，是很成问题。以为哲学就是逻辑，就是死板的教条，就是在概念之间辨来辨去的枯燥乏味，这是对哲学极其庸俗的看法，也是一种面对丰富的哲学问题的懒汉心理和畏难情绪。
　　哲学是一种宏大的生命感受，比文学领域里所谓的宏大还要大得多。爱因斯坦要是不爱哲学，相对论就搞不出来！卡夫卡不看哲学，他的作品能达到现代文学的这种深度，写得出《城堡》？可以成为现代文学不可超越的巅峰？绝对没有可能。中国人可以欣慰的是，卡夫卡喜欢看老子的著作。
　　当然，直接将哲学的理论搬进文学里是很愚蠢的，但不是没有人这样做，效果当然是很不好。文学有它自己的创造语言的方式，它也许迫切关心和读者的感通，获得愉悦和心领神会的对生命的认识。但它绝不会排除穷究生命之理，从一切学科中获取有益的营养，这当然包括哲学这门具有高度概括的观念的学科。若较起真来，哲学也不是一门学科，哲学是集大成者，也是从百家学科里获取它的学科资源，而成为一门综合性的学科的。
　　美学是一种艺术哲学，是一类关于艺术形式的理论，当然，哲学不能决定任何具体的科学，而是一种综合性的一般理论。
　　巴尔扎克十二岁就写下一篇《意志论》的哲学论文。说他不懂哲学简直不可思议。在西方，哲学从来都是基本的学科，是一种基本训练，谈论哲学就像我们念唐诗一样，自小就要学的。
　　不从历史上说，讲现代文学的深度，我觉得没有一个世界上出名的作家会忽视哲学。在西方，早期的科学也是称作哲学的，大学里授予的学位也是哲学博士。不是说学哲学就非得系统不可，而是要有哲学思维，有哲学眼光，那自学也是可以的，许多哲学家就是鞋匠和裁缝，斯滨偌莎就是个磨镜子的，却是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丰碑，巴尔扎克有些作品是很拙劣的，和歌德没法比，和福楼拜也没得比。主要是他的作品创新性不够，虽然有几部作品很深刻，可专业的文学研究者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欣赏他，我觉得他比英国的狄更斯还差。
　　问题是，中国有几个在世界上稍具影响的作家是没有哲学素养的。几乎没有，要不出不了国门，要不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流传。
　　所有深刻的思维都有哲学的意味，都企图上升到一般的系统的理论高度。但我不是认为哲学非系统化不可，尼采的哲学就没有系统化。可影响了鲁迅和一代世界文学家的观念和思考方法和方向。
　　我说过，哲学不能算是一门学科，但在一切学问的顶尖探讨领域，哲学问题总是会出现。没有哲学的精深修养，你探讨得来吗？可不可能精通是一回事，应该和努力是另一回事。对中国的文学家而言，没有这样的精通的精神，写出的东西是很难有什么超越性的成就的。
　　中国当代的文学家，基本上都是从国外学习创作方法，小说尤其如此。诗歌也是。就是因为中国作家缺少哲学思想，甚至以蔑视哲学为有气派，说什么从来不读哲学书籍，呵呵，写出的东西根本就没有什么深度和创新，总是出不了一个具有世界性广泛影响的大作家。这就是事实。当然这也不是唯一的原因，但不可否认。
　　说毛是伟大的战略家我赞同，因为那是事实。可不能得出是中国的哲学思想孕育了他，若真是孕育了他，他就不会整知识份子，不会搞文革。只有仇视哲学思想的人，才会如此干。
　　学习算什么！我就说精通，精确，精审。人还说精神呢，为什么要否认人对某种知识的彻底认识的精神呢！我觉得必须鼓励人们的彻底精神，这样才有进步，才能有更大进步。尤其是做教师的，更要鼓励人们的精确的思想和精确的认识！
　　和人平等对话，包括辩论，是人的一种风度，也是对未知的虔诚心理。人的高贵就在于他的平民风范，而不是站在讲台上说话。我不要求任何人改变他的观点，因为时间会改变。我说的文学只是现实当代的文学，你不要扯到唐宋去。
　　要说理就说理，别抱着一种在别人的字里行间找错误的心态来留言，那我什么也不说，你又能挑出什么错误来？其实我是很尊重你的，可你的出发点有时很不对头，不是流利地表达自己头脑深处的思想，而是东借西引，凌乱不堪，根本没有抓住主要的问题深入下去，而是不断地，情绪化地跳开，我不知道你想研究和探讨什么问题。
　　我对一切都有异议，包括我自己刚说出来的话，刚打下的字。我对别人的任何情绪和思想都能体会和感兴趣，包括他委婉说法的心理，心态，模式和套式。
　　我在我的文章中就是要辨析它们的混为一谈的的状况，怎么我就混为一谈了呢？用“应该精通”说明我对现实文学和文学家的不满，怎么就不当了呢？即使是过激，也没有什么不当，你这辈子就从未说过过激的话，纠妄过正的话？从这儿可以看出，你所说的两点是站不住脚的。
　　我还要纠正你的引言，我说的是巴尔扎克写了一篇《意志论》的论文。你却说成了著作，这是很不精确的，可以说你对对方的话只是粗枝大叶地理解。
　　我理解的哲学是一种精神生活的方式，是一种溶于精神内的活得血液的成分，或者说是一种既有严格，严谨的思想倾向，又有着个人的生命体验的独特的观念的内在集成，而不是在图书馆里的分类卡片上表明的机械的标准，一种形式上，学科上的分类和分层。当我们在探究生活的意义问题时，就进入了哲学，我们就像玻璃瓶里的苍蝇，问题是如何利用哲学工具去穿过玻璃瓶，或者寻找到那个可能的出口。
　　我们的所有思维活动，物质和精神行为都饱含着哲学，就像我们的身体里饱含着医学，生理学和病理学一样。只不过我们对此漠不关心，没有足够的意识，更别提什么敏锐感受和沉思的热情了。我们更关心外在的，表面的，甚至是关系学，辞藻光泽之类的东西，而没时间沉思这个无比深奥，玄妙无穷的世界，而所有伟大的作家终身就沉迷于后者，所以，我觉得我们的分歧不是很小，而是根本上的，不可调和的。
　　哲学怎么是科学之母呢？哲学是科学的产儿倒是可以这么说的。学什么都很难，学哲学尤其难，可要是有兴趣，肯花时间和精力，铁杵磨成针的道理不用我来讲。至于你考虑到一些即是文学作者又是社会活动家的人，他们，我跟你的看法一样，学什么啊！多伤脑子，又不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