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病体渐渐康复的这些日子里,在我夜夜继续行走在梦的旅途中的这些日子里,我反复玩味着梦和旅途中的所见所闻,并不断地进行着进一步的对比揉合。我终于在一个清晨梦醒后,恍然大悟。这些天以来,再入睡就再也梦不到据说是王勃的家和王勃的那些文章了。我欣慰地明白,我终于找到那条通往灵魂的窄门,那便是王勃所言的:“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我们在这个世上所遭遇的一切,幸也罢、不幸也罢,其实不过是萍水相逢,都不过是迟早都要匆匆而过的他乡之客,我们何必那么执着于相逢呢。一切不过是过眼去烟,可是生命要是不执着于一端,单凭躲在自造的虚幻文字当中,必将沦入更加无尽的空虚当中。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我们无法把握别离,也无法左右自己。这是我们生存的现实,这点上我们谁也无法扭转和改变,这即是所谓不可抗拒的命运,一方面我们会为此悲叹人生的无常和虚幻,但另一方面看来萍水相逢,他乡之客,不同样也寓示着一种更自信豪迈的气魄吗?我对照自己这些年的生活,就是太缺乏走出去的勇气,虽说不断地更换着工作,那只是一种逃避,从一个泥潭逃进另一块沼泽,从来未曾想过以积极入世的心态做超拔的努力,很少更新自己的思维,却越来越走向固步自封自造的蚕茧当中,这是一种可悲的逃避。唐代的人之所以有那样旷放深情的气韵和豪迈的气魄,就是不避远近,敢于行万里路,不断开拓新的疆域,即使萍水相逢,也敢于说“海内存知己,天崖若比邻。”无往而不前,无前而不适。既然无论是做教师还是做公务员都未能逃出平庸和世俗,选择在文字营造灵魂的避难所也是一种懦夫举动。那么,这段时间里在梦中与王勃的联系,不正是冥冥中王勃不朽神灵的一种启示吗?千年前早死的王勃的这一句“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即是最好的指引,此所谓,不必执迷于自造的文字城堡中,以更开阔的胸襟,以萍水相逢的达观和超拔去对待自己的人生,对待所从事的职业,那么无一事物不成为令自己的真诚对待的他乡之客吗?如此一来,人生不是很超拔高迈,意气扬扬,何来迷惘和悲苦呢?既然不喜欢,就不喜欢好了,为什么要选择逃避呢?
现在我终于走出了这个奇怪的梦,也走出了自己营造的虚幻的文字城堡,我明白,人生生来就是应该漂泊的,是漂泊就会有别离,就会有舍弃,更会有成熟和收获,正如苏轼在赤壁赋中曰: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于我皆无尽也。我们不能因为承受不了而守着固有的一切,作蚕茧自封。漂泊也不应单纯地看做是居无定所的到处游走,而应是一种超拔的生命状态,热情而积极地对待所有生活加给我们的“客”,我们必将从此走向开阔。即使想要在文字中找到生命的光,也应该以此为入口,先入世,再出世,再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当是走向灵魂归依的唯一窄门。
最后我要再次感谢这次意外进行的旅行,感谢千年之前王勃的神启,让我找到一条平衡入世与出世的窄门——坐定内心,任世漂泊。不再抱怨,也不再逃避,就做一个积极入世漂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