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
戏台上。
苏念秋唱完最后一句,收完最后一个动作,冷冰冰的转身走入后台,连个躬也没有鞠,全然不理戏台下高声叫好,极为捧场的各位观众。
不过,作为上海滩最富盛名的刀马旦,苏念秋的确有高傲的本钱,唱腔,身手,身板俱是一流,再加上苏念秋尚未婚嫁,基本上她的每一台戏,都会引起一阵轰动,每一次在后台都会收到上海滩各种名流公子哥的请帖和鲜花。
但苏念秋对这些都不屑一顾,今晚,就是今晚,她将和她最爱的人拜堂成亲。
(二)
罗夜的眼前一片黑暗,但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就像他已经习惯在黑暗中毫无声息的避过众人,悄悄的走出罗府。
罗府是罗夜的家,他对这里了如指掌,瞎子嘛,虽然看不见,但总也有些其他天赋。
罗夜知道爹娘宠他,爱他,所以他什么事都依着爹娘,但是在这关乎自己一生幸福的事情上,罗夜绝不会再做让步,今晚,就是今晚,他将彻底的叛逆一回,不顾世间闲言碎语,也要与她携手一生。
(三)
“你真的要走?你可知你如果继续留下来,将来定可成上海滩最有名的腕儿,到时侯以你的名气,一旦傍上了梧桐枝,那就能飞上枝头变成那凤凰。”
戏班班主苦口婆心,但苏念秋却不屑一顾,对她来说,凤凰栖梧只不过是世人所期望,并不是她所想,她想要的是心安处,便是归处。
苏念秋卸了妆,镜子里,绝色容颜倾国倾城,但右脸上那块伤疤嫣红狰狞,破坏了这美丽。
苏念秋轻启嘴角,暗自嗤笑:“不知道那些梧桐枝看到自己这幅尊容,还会不会让自己这凤凰栖身呢?唯有他,他眼睛虽瞎,但心里敞亮,待人以诚,一言一行自己都可以感觉到他的真心真意。”
想罢,蒙上面纱,出了门,叫上人力车,往不离山舍去了。
(四)
秋夜的黄埔江水,清冷刺骨,罗夜不会游泳,是的,他虽然其他方面有些天赋,但却是个旱鸭子。
刚才是怎么掉进水里的呢?罗夜已经不怎么记得了,大概踩塌了一步吧。
罗夜扑腾了很久,喝了好几口水,喊了好久的救命,却没有人来救他。
罗夜虽然瞎,但心里敞亮,如今世道不太平,上海滩更是如此,这么晚了,基本上不会有人在黄埔江边游荡的。
但他依旧抱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因为罗夜放不下她,因为她还在等他,为了她,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他从怀里拿出那块长命锁,紧紧的攥在手里,万一要是自己今天难逃一死,他要告诉她,他不是自杀,更不是逃避,他只是逃不出命运,但依旧爱她。
(五)
苏念秋回到不离山舍的时候,丫头已经将屋里屋外装扮的非常喜庆。
迎着苏念秋进了婚房,丫头说:“小姐,赶紧穿上凤冠霞披吧,等会姑爷就要来了。”
苏念秋点点头,坐到梳妆台前,开始细细描绘起来,她嘴角荡漾着幸福,脑海里满是回忆。
终究是在一起了,尽管罗府依旧不同意,但是他们还是在一起了,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天地为我们作证就已经足够。
画眉,精妆,胭脂唇,凤冠霞披,挽青丝,苏念秋没有掩盖脸上的伤疤,因为她觉得那是对她和他之间感情的亵渎。
一会儿之后,苏念秋盖着红盖头,坐在床沿,等着他的到来。
“小姐,我去门口迎迎姑爷!”
丫头高兴的朝山庄门口走去。
(六)
罗夜已经精疲力竭,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水已经漫过嘴唇,咕噜咕噜的又呛了几口水。
罗夜不怕死,但他不想死,她是个高傲又自卑且自尊心很强的人,她尤其爱胡思乱想,他和死亡抗争这么久,他那么顽强,就是怕她误会。
如果她认为自己是因为不想跟她成亲而跳河自杀。
那样她会非常难过的!
噗!
水已经漫过鼻子,他已经无法呼吸了。
要死了么?
真想看看她穿着嫁衣的样子,那一定很美吧!
罗夜紧紧的攥着长命锁,慢慢沉了下去。
(七)
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他还没有到,苏念秋开始着急了,是罗家发现了么?还是他反悔了?
是了,他看不见,万一要是掉进了黄浦江,那里又人迹罕至,万一……苏念秋不敢再想,急忙摘了盖头,就要出门。
“小姐!小姐!姑爷到了。”
丫头的声音让苏念秋欣喜若狂,她打开房门,却见他一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的站在院子里。
“希望我没有误了时辰。”
罗夜笑了笑,然后将长命锁挂在脖子上。
苏念秋看他的样子,不禁鼻头一酸,然后哭了出来,她跑过去,抱住了他。
“没有,现在正是吉时”
“那好,我们现在就拜堂吧”
(终)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换了身干净喜庆的新郎服,罗夜牵着苏念秋的手,一时百感交集。
“掉进黄埔江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我不放心你,也放不下你,怕你受苦,怕你伤心,被人救起的瞬间,我突然明白了许多,既然我们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要怕至亲之人的指责呢?明天我们就回罗家,认认真真的听我娘她老人家的教诲!”
苏念秋心头一热,点点头说道:“念秋愿与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同去,富贵同享,不愿凤凰栖梧桐,唯愿今生被你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