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枕浓睡得极沉,稚气未脱的小脸映在夜星晨的眸里,系着他的目光。
她格格的笑出声,有风抹着流云,似烟撞入。夜星晨捏了个诀,他决定去她的梦里。
3
月枕浓念着诀,越念越委屈。
她不明白师父缘何变了个人似的,她一觉醒来,师父以往的温润仿佛从没存在过,也不再依着她的性子喜好授她法术。而是新传了她一套又难记又难练的心法,还出人意料的严厉,背错一个字,便罚她三天不许说话。
所以,她已经三七二十一天未曾讲过一句话。她嘴一撇,眼泪落下来,来到镜中,她从没有落泪,即使是很久前看到自己的家乡变成沧海。
泪刚落在镜里,夜星晨就感觉到结界自动加强。他淡然得冷漠起来,月枕浓更委屈了,再也憋不住,哇哇大哭起来。甚至哭得有些忘我,连结界强烈的撼动她都感觉不到。
她更未曾想到,夜星晨念起了妄生诀。她睁大一双眼睛怔怔的望着他,望见妄生诀层层展来,化作团团的紫光向自己袭来,侵入五脏六腑。所侵之处,痛苦无比,一会儿似火烧,一会儿似水窒。
师父说过,妄生诀是杀人取灵的法术,它伤的人,不留血。它伤的人,不留痕。
师父还说过,他在镜外五百年,从来不伤人。
如果你死了,我陪你一起死。
月枕浓在意识流尽前,她听到师父说。
花开,醒着的梦。
摘一朵花,看它落恰好落在她的眉心,他进入她的梦。
他看见了凤萧吟。
原来,他的浓儿果然如他料想的,她并不是凡间的普通女子。
她是,人间在仙界最后的一朵枕梦花。
三界关闭以后,所有的缝隙都被封印,魔与仙界没有了人界的精气,花草尽枯,如瑶花镜里看到的百花,那并非如人间一样的花,而是非仙灵则魔灵。
凤萧吟用离若咒之时,枕梦花刚刚开放,枕梦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人间从来没有人有机会看到它开花,更听不到它花落的声音。便是那魔界和仙界,能逢上枕梦花开的时候也是罕见,它来自人间,遇魔界的妖气,仙界的仙气,都易折。只开在有缘人沉醉的梦里。
凤萧吟心生怜惜,用自己的仙力与护着刚开的一株枕梦花,渡到人间,花受了他的仙力遂投胎为月枕浓。
瑶花镜是他的仙镜,月枕浓有他的仙力,镜外的结界,对月枕浓是没有作用的。
凤萧吟还告诉夜星晨,月枕浓不仅有他的仙力,她的灵是三界里唯一可以复活他的方法,因为瑶花镜在他魂飞魄散之际,强留了他的一魂一魄,沉眠在他的身体里,但是需要以灵转灵,他才能得到重生。
杀了她。
他还能从这瑶花镜里出去,回到青丘的琼城。
凤萧吟将妄生诀传给夜星晨,夜星晨将枉生诀授给了月枕浓,时时促她修炼。
仙家妄生诀遇魔界枉生诀,两诀相冲,水火不容,一个取灵,一个固元。
妄生诀,能杀人。
它杀的人,不流血。
它伤的人,不留痕。
枉生诀,不伤人。
它护着你,守魂魄。
它送着你,早轮回。
夜星晨,说,你死了,我陪着你死。
金黄色的花朵沾上他的血,原来那些茎茎叶叶变成了触手,发出蓝白色的光。
凤萧吟的一魂一魄被逼出来,他惊道,你居使用青丘禁术,青丘九尾狐的血遇魔界妖灵化魔中之尊,以生死为契,可驱群魔。若遇仙界仙灵,能随奉血之体的意识,化作一种不灭不绝的执念。
金色的花海,细细碎碎的崇动起来,凤萧吟还没有开始转灵,那花海便翻覆起来,长长的触手把夜星晨和月枕浓的身体裹起来,从瑶花镜里消失。
4
夜啊夜,卷走枕上的梦
我的星星,走失以后
找到你的眼。月光啊月光
盖了一座城,阳光在看守
蝴蝶飞进来,飞进来
那里,没有痛苦
那里,没有忧愁
第一世,月枕浓一转世,夜星晨就将她抱了回来,他唱着她喜欢的歌哄着她入睡,长大,然后十八岁时在他怀里离开。
第二世,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第六世,一千年一次轮回,他等她一千回,却只有人间十八年的相守。
七千年后,七月十四。他找到她时,月枕浓已经十六岁。
那天,月光皎皎,人又还。
月枕浓问他,师父,瑶花镜和凤萧吟上仙呢?
夜星晨说,我授于你的并非杀人取灵的妄生诀,而是护灵的枉生诀。
月枕浓撒赖般蹭在夜星晨的怀里,故意弄乱他垂下的发丝,听他的声音拂进耳里。
凤萧吟得不到你的灵,在镜中呆了六千年,因为我的执念,要和你结永世姻缘,但禁术毕竟是会折了福,所以每一世你十八就早逝。正如凤萧吟当年使用秘咒一样,虽封了三界所有的缝隙,却在四百年后使人间遭受浩劫,变成沧海,变成你那时看到的样子,所以即使我授你的是枉生诀,得到你的灵,也无法使他重生。兴许是他在瑶花镜里寂寞太久,他便主动入瑶花镜同化生成合见花。
月枕浓把脸贴近夜星晨的胸口,听着他的心颤动。问道,你会寂寞吗?
不会。
他说完,问她,这一生,浓儿还有什么愿望吗?
唯愿今生被你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