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忽而成排,忽而成行,忽而成一个人字,悠悠然而飞去,不管怎么变,都那么整整齐齐,没有断了线的……
我想起我那远飞的大雁,想起那条清清亮亮、明澈如镜,流入万里长江的第一条支流——南广河。
儿时,我和小翠妹,老爱在河边搬来扁扁圆圆,大大小小的卵石,去岸边扯一些青草草,再抱来一些黄泥巴,糊啊,砌啊,砌成一道欲倒不倒的拦河坝,再在拦河坝的上游开出一条堰沟,把河水引进沟渠。我和小翠找来一些枯枝和茅草,仿照着上游水电站的样子建造起一座水电站。我们要发电了,我们要点电灯了。我们欢呼,我们雀跃。待蓄足水量的时候,两双小手就合力扒开堤坝——轰轰轰——决堤的河水直冲下面那绿茵茵的深潭,发出震耳的声响。我们俩又欢呼雀跃起来,笑声犹如那欢快的水花。
夏天,最凉快,最好耍的地方就要数这河边了。我们经常在这河坝上的水电站周围玩耍。我爸爸在水电站上班。我们常常在水电站旁边的大黄桷树下歇凉,听雨,听远去的雷声。看河里浮起的雾,看河里涨起来的水。热天下大雨,我们就跑到雨中去淋雨。我和小翠都说,要淋雨就淋个痛快,淋个安逸。
五黄六月的大太阳,在河水里,晒着背皮子也不很热。水里真的凉快哟。
我最感兴趣的是夏天去河里捉鱼,捉螃蟹。
我会游泳,我会潜水。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学会捉鱼这门今天看起来不可思议的手艺的。
那阵和小翠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我只会点鸭儿浮水,会几下狗扒水。我踩着水在河边寻找鱼儿们的足迹,小翠在岸边上跟着我走。我把手伸进泥岸或者泥底的洞中,运气好时手一伸进去就能捉到一条鱼出来。有的鱼儿的肚皮上的花纹还蛮好看哩。
小翠最高兴的是在浅水边上捉螃蟹。
“那个八只脚的螃蟹,在水里横着爬得好快哟。小明哥,你看,那张开着两个大钳爪,那双小眼睛一张一翕在绿色的河床上来回爬动着的螃蟹,好乖好乖。”小翠说。
我回味着和小翠一道捉螃蟹的美好时光:
两双小脚在绿色的河床上猫儿似地走着。河水在我们脚下荡漾,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小明哥,快来啊,快看啊,这儿有只红螃蟹!”哦,螃蟹不见了,钻进石缝了。“莫去逮,它会夹你!”我急切地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心急的小翠已经把手伸进石缝里了。“哎哟”,小翠痛得精叫唤,慌忙缩出手来,螃蟹也紧随那手出来了。甩,甩不脱。“呜……”小翠哭了。我逮住螃蟹大钳的两端,使出吃奶的劲才搬开。我气愤的把那只螃蟹摔得粉碎,然后抚摸着小翠的伤口,使劲地吹,使劲地吮,吸出生血,噙泪埋怨道:“看着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这下痛了吧?”
“嘻——”小翠和我相视而笑了。
岁月如飞。小翠出落得妩媚动人,如三月的桃花;我也成人了。我们都是回乡的知识青年,两个人的心都结实。说来,我们该是天生的一对儿。然而,大队书记的女儿小翠被她爹推荐出去读书了。我呢,成了一名水电站看闸的工人。
如今,我在这炎热的夏天里,坐在这满目葱翠,满目碧绿的秀山里看闸,守站,纳凉。
“如果”,“倘若”,我是没有断线的大雁……
我感叹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