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带里的故事

作者:花满楼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6-01-25   阅读:

  
  
  周日在家,闲来无事整理书橱,一盒磁带忽然从大学时的旧书堆中掉到地上。在这个CD都快绝迹的高速年代,磁带应该算做古董级的稀罕物了。看着上面泛黄的标签纸和几乎褪得辩认不出的墨迹,我忽然心血来潮,跑去储物间翻出同样古董级的单卡录音机,接上电源,放入磁带,按下PLAY键——磁带匀速转动,并发出细微的“吱吱”声,不多时,优美的歌声便传了出来,竟然还都好用!
  听着听着,一个烫着直板披肩发,化着淡妆,眼睛脉脉含情,怀抱贝斯的女生形象浮现在眼前,而我也仿佛回到二十几年前的青葱岁月。她就像一条小溪,偶尔流过我身旁,最终奔向属于自己的那片海。曲水,现在还好吗……
  刚上大学那阵儿,作为一名从农村走出的少年,我对周围的一切像对待高中时暗恋的女生那样,既充满渴望又心怀胆怯。庆幸的是,我终于抛开恼人的数语外,可以肆无忌惮地阅读自己感兴趣的书。我就读的虽然是所普通高校,却拥有一座令重点院校都为之艳羡的一流图书馆。曾经大半年时间,我课余都在图书馆渡过。我贪婪地读着各类书籍,有传统经典,外国名著,甚至还曾用近一个月时间啃下康德的《判断力批判》。不过,最让我痴迷的还是歌,北岛、顾城、舒婷、王小妮、席慕容……他们的歌像火一样燃烧着我的青春。看得多,手就痒,于是,内心的躁动从笔端倾泄,其中很大一部分竟然变成了铅字。短短半年时间,我写的就积累厚厚一本,而这也为我赢得“中文系才子”的美称。
  一天晚上,我正在图书馆看舒婷的诗集《双桅船》,忽然一张纸条出现我面前——能出来一下吗?我抬起头,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坐在我对面,她戴着细边眼镜,脸色白皙,鼻尖微微上翘,像漫画里的人物。哦,文静!我们班的学习委员,说话声音非常好听,还在院广播站当节目主持人,是很多男生暗恋的对象。
  文静嫣然一笑,双手将书抱在胸前,起身走出阅览室。她笑时鼻尖微微上翘,鼻翼两侧现出细微的皱纹,更像漫画里的人物。我也收拾起书和笔记本,悄然跟随。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幽静的林间小路,散发着温馨浪漫的气息。
  “学委,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文静在前面缓缓走着。我虽然内心十分渴望,却从未与女生单独接触,尤其是班花文静,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好在文静轻轻一笑,说:“我要跟你商量点事儿。我今晚在广播站值班,我们去广播站说。”
  广播站在文科楼顶层,有里外两个房间,里间是播音室,外间是小会议室。除了播音时间,晚上还要留一个人值班到宿舍熄灯前一小时。我和文静来到会议室,她给我倒杯水,然后坐在桌对面,一脸认真地说:“广播站计划开辟诗歌欣赏栏目,我想请你和我一起主持。”
  能与班花共事,当然求之不得,不过我还是有些紧张,“好是好,可我能做些什么?”
  “你负责推荐作品,由我来朗诵。可以是名家代表作,也可以是同学们的作品。”
  “就这么简单?”
  文静笑眯眯点头,她笑时鼻尖微微上翘,鼻翼两侧现出细微的皱纹,更像漫画里的人物。我轻舒口气,把舒婷的《双桅船》递到她面前,说:“那我们就从舒婷的《致橡树》开始。”
  “好啊,我先练习练习。”她接过书,翻了片刻,然后,清清嗓子开始朗诵:“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看着文静专注的神情,听着她优美的声音,我渐渐陶醉。
  “静静,你这是爱上谁啦?我在走廊都听到了!”突然,一个女生风风火火地推门闯入。我和文静都吓一跳,目光不由碰触到一起,倏忽间又闪避开。
  “你个死丫头,怎么不敲门啊?”文静红着脸站起身。女生看到我,也有些不好意思,笑嘻嘻地说:“真对不起,不知道你跟人约会,我这就告辞。”
  “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文静急忙拉住她,脸更红了,“这是我们班的才子,和我研究诗歌欣赏栏目的事呢。我正练习朗诵,你就进来了。”
  “原来是朗诵啊?”女生咯咯咯地笑起来,仿佛百灵鸟在唱歌。
  我这才抬起头打量那女生。她和文静差不多高,头发又黑又直,瀑布般披散到肩头,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似乎蕴涵着说不出的风情,身前挂着一把吉他,颇为引人注目。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吉他,而是贝斯。与大多数女生清纯的素颜本色不同,她化着妆,涂着口红,虽然不是很浓,却更显娇媚。
  “这是我高中同桌,现在还住一个寝室,叫曲水。”文静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给我们介绍。曲水很大方,主动伸出手来,说:“我在音乐系。”我轻握她的手,柔滑的感觉仿佛电流瞬间涌遍全身!
  “你今晚怎么没同小胡老师学贝斯?”文静温柔地问。
  “学了。刚学十分钟,小胡老师同学开车来接他,说市里有个演出,请他去救场。”曲水说。
  她们说的小胡老师是院里的名人,年轻、帅气、才华横溢,据说是市里排名前五的贝斯手,音乐系的女生都争上他的课。看到她们聊天,我便要告辞。曲水拦住我,爽快地说:“早就听文静说过你,我也想认识认识中文系才子。我请你们去吃夜宵!”
  我看看文静,颇有些尴尬——第一次和女生吃饭,理应男生买单,可我每月可怜的生活费啊,根本不足以让我去吃奢侈的夜霄,更何况还要请人!文静似乎很能理解我的心情,嫣然一笑,说:“一起去吧。人家曲水是大财主,咱们不吃白不吃!”
  曲水把我们领进校园门口一家颇有情调的餐厅。看来,她是那里的常客,从老板到服务生都对她笑脸相迎。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还点了六瓶啤酒。文静急忙用手捂住酒杯,摇着头笑眯眯地说:“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喝酒。”她笑时,鼻尖微微上翘,鼻翼两侧现出细微的皱纹,像漫画里的人物。
  曲水爽朗地说:“又没让你喝,我和才子一人三瓶。”说着,“砰”一声,启开瓶啤酒放到我面前。我立刻窘迫起来,“我……我也没喝过酒。”
  “不喝酒还叫男生吗?没喝过不是问题,多喝几次就练出来啦。”曲水又打开一瓶,给自己倒满,朝我举起杯子,说:“干杯!”
  我只好举起杯,咕咚咚喝进去。啤酒味道真是奇妙,好像融合了世间的酸甜苦辣,虽未觉得如何好喝,却也不那么讨厌。曲水笑了,咯咯咯地笑,仿佛百灵鸟在唱歌,说:“李白斗酒诗百篇,诗人嘛,喝酒就应该这个样子。酒都喝了,烟也尝尝吧。”她竟真从兜里掏出盒烟,抛给我一支,细细的那种,给我点燃后,自己也掏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吐出个大大的烟圈,动作娴熟而优雅。
  红唇、绿色烟嘴、纤长手指,我忽然发觉她吸烟的样子很美!我偷眼看文静,文静笑眯眯地瞧着我们,一幅见怪不怪的神情。我不得不承认,曲水颠覆了我对女生有限的认知,但这种颠覆却更具磁性!
  “我觉得你们搞诗歌朗诵形式有些单调,如果把诗歌谱上曲进行演唱,效果一定更好;要是能把本校学生的作品改编成校园歌曲,就更好了……”曲水侃侃而谈,我和文静都被她新奇、大胆的想法折服。她还真是急性子,说干就干,临分手时,借去我的笔记本,说要挑选几首我写的诗尝试谱曲和演唱。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香烟的刺激,回到寝室后,我失眠了,整夜都摆弄着曲水留给我的大半盒烟和打火机,回想着这场奇妙的相遇。第二天晚饭后,我头一次没有直接去图书馆,而是在校园内百无聊赖地闲逛,渴盼着能与曲水来一次偶然相遇。然而,我所期待的偶遇并没有发生,直到图书馆还有半小时就闭馆时,我才失望地走进阅览室。文静双手把《双桅船》抱在胸前走出来,我刚要同她打招呼,她却朝我嫣然一笑,擦肩而过……
123
  审核编辑:衣零   精华:衣零

上一篇: 《 天真与腹黑

下一篇: 《 永不分离

【编者按】 短篇小说副主编   衣零:
一盒磁带,带着读者走进了一段关于青春和爱情的故事,这是一个有关疼痛的故事,也是一个有关成长的故事。文静的娴熟和沉稳,曲水的张扬和任性,都给我的青春年华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作者文笔细腻如水,人物刻画细致深刻,是一篇非常棒的小说。


我来评论这本书

  • 最新评论

最新评论7

  • 欧阳梦儿

    才华与美丽并重的女孩子,结局似乎都不是很好,从古自今皆是如此。

    2016-01-26

    回复

  • 欧阳梦儿

    才华与美丽并重的女孩子,结局似乎都不是很好,从古自今皆是如此。

    2016-01-26

    回复

  • 千千

    想起我们曾经的年少轻狂,那时的执着,热情,那时的风花雪月,轻眼多年过去,看着这些文字,心里,轻轻放下那曾经的过去。

    2016-01-26

    回复

  • 蝶儿

    这小说是另一种风格的《匆匆那年》,读完令人心生许多感触。多少年少时的往事,如今都在匆匆那年。

    2016-01-25

    回复

  • 赵小波

    这小说是另一种风格的《致青春》,读完令人心生许多感触。多少年少时的往事,如今已如梦一般飘零。

    2016-01-25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