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走的时候，我看了很长时间你的背影。那不是你阳光下的影子而是我对你模糊的印象。
　　在公园，我们谈了谈读书。在餐馆也谈了，还喝了酒。你说读书是没什么关系的，尽管有些人似乎读了很多书，但，不见得有什么高明。
　　你说，有时候，归结为某些概念的理解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领悟到的，某些词在你的心里捂着跟在别人心里入驻情况大不相同。人们说着相同的词，也许说的是不同的事。某些时候，所谓同感只是这些词穿着的衣服款式和颜色有些类似罢了。
　　严格来说，我对此也有模糊的认同。交流的益处有时候真是子虚乌有，读者的认同也许没什么要紧的，他们根本就没打算了解你，倒给你一个你非常受他们重视的印象。
　　我有时候不喜欢你的较真劲，不说一点哲学的废话自然会令你很不舒服。可我宁愿谈谈语法和逻辑，也不谈那些哲学的缠绕。哲学家们发明概念只是为了自己的方便，它们缺少常识支柱的时候还真是一股子犟劲。你叫这为精神领主的意识，他们造出那些沟壑山峦是为了阻拦人前进的。
　　重要的是披挂上阵而不是为了一统江湖。江湖老手总是非常重视这些形式，有时候仪式比真正的事情还重要。所以，多样性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为了多姿多彩而多姿多彩，这些烦琐哲学的迷雾煞是好看可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做。你说呢，演戏，行头，专业，训练，动物园需要很多的驯兽员。
　　那就是说，你会诘问我道：你反对多样性？可你承认世俗的合理性。是的。我承认世俗的合理性，反对人们用信仰诋毁它。你有权利跳高，但你没有权利设置自己过高的优越感。这是一种性格的污点：看见了人性的弊端，立刻就肯定自己道德高耸。有些人就像小姐，随时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好让自己鹤立鸡群。在乎的也就是场面的光鲜，还有好处。统一性正是多样性的基础。但不是哲学来完成，我几乎不相信发明概念就能推进事情的发展，那倒是轻松自如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地球支撑起来。哲学只会吹牛，不会做任何实事。在一个崇尚实际事物的民族眼里，哲学知识会被有意僵化，使之无用。这还真是一件好事。
　　僵化是什么意思？在内心底你对哲学概念系统诸多分支的浸染都可以抛开不顾么？那些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对俗世的犀利观察也一并忽视，难道这不是某些信仰人物赖以生存在这个世界四处丈量事物的各种尺度的工具箱？你是说脱了鞋光脚走路？那么，那些鞋子都没用了？为了亲近自然，可现实是，差不多大部分事物都是因人而发生的，所谓的自然并不是真实。
　　当然不是。道德也不是神圣的，世俗本身才是为唯一的现实。斯多葛学派的快乐是本源性的。这也是世俗本身就具备的，哲学式的精炼不过是一种艺术，哲学其实就是一种观念的艺术，只有这样看待，才不会迷失在哲学的空虚中。哲学看上去就像囚笼，它的囚犯们时而歇斯底里，时而，消沉遁世，总是跟世俗过不去，这真是一幅庸俗的画像。
　　这时，你的眼睛显得晦暗茫然，转身去赶晚班车。我送你去路口，看见那车正缓缓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