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有你】故园情深

作者:冯秀琨    授权级别:A    精华文章    2014-03-12   阅读:

  
  我们从生活了十几年的县政府大院搬出,已有好些个年头了,但每次魂游梦乡,总少不了重拾大院生活的点点滴滴,梦醒时分,便有一种深情在感动着我,让我难以释怀。我把这个曾经的家园,当作了我的另一个故乡。一种对故园的牵挂,令我难以割舍。
  二十年前,就在我降生人世二十年零两个月的那一天,相恋了两年的爱人,用自行车把我接回他的住所一一县政府大院,从此,我就在这座“侯门大宅”里,开始了我为人妇的生活。
  那天晚上,前来道喜的朋友笑问:“你带了多少陪嫁过来?”我望着连窗幕都没有的“新房”,自嘲道:“带了一帮弟弟嫁过来。”众人笑了。大家都知道,婚姻带给我们夫妇的,不单是爱情的甜蜜,更多的是来自双方家庭的责任和义务。
  我们的新房在大院后楼401房,是一个带小厨房的单间。后楼原是单身职工楼,它的左侧是一墙之隔的公安局大院,右侧平排着两幢用红砖砌建、外墙不经粉饰的四层套间楼,人们习惯叫它们“红砖楼”,这里住着县里的高层领导。后楼的楼前有一棵庇荫很大的老榕树,红砖楼的前面原是一块空地,空地下面是一个防空洞,周围种有许多原生芒果树和龙眼树。后来,空地上建了花园和假山。每年的春、夏、秋三个季节,我们的大院便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儿子出生之后,这里成了我儿子玩耍的天堂。童真未泯的我,每当忙完工作之后,也乐得陪儿子在他的“天堂”里与花草虫鱼打交道,陶醉在满园的春色之中。
  在这里,我有幸结识了不少邻居,并与一些中年主妇、保姆阿婆成了忘年之交。记得红砖楼里有一位六十多岁的阿婆,我们管她叫黄婆婆。她的儿子姓黄,是县里的主要领导。儿媳妇在一家银行工作,孙女比我儿子大三个月。这是一位清瘦而又干练的农妇模样的老太,儿子在这个当时拥有130多万人口的县份里显赫的地位和流光溢彩的生活,并没有让她褪去农村人纯朴的本色。她的孙女非常喜欢和我儿子玩,黄婆婆就经常抱她到我们家来。看到我一贫如洗的家和白天放学到我家来吃饭的弟弟们,黄婆婆会时不时发出“没娘的孩子早当家”之类的感叹,同情和赞赏之意言溢于表。有一次,她用手捧起我儿子的脸,细细端祥之后问我:“你注意到没有?这孩子是不是少血?”我说:“是的,是贫血,他的血色素才8.2克,正在服药呢。”“单吃药怎么行?俗话说:吃什么补什么。市场上卖的牛血、洋鸭血,价钱便宜又有营养,你不妨买些来煮给他吃,效果很好的,我早年试过了。”接着,她把女儿刚从北海捎来的一包鱼干和虾仁送给我,让我煮给儿子吃,并不厌其烦地教我制煮这些海产品和血类食品。我如法炮制给儿子吃了一段时间之后,他那苍白的脸蛋渐渐有了血色,体重也增加了好几斤。此后,黄婆婆经常到我家来问寒问暖,传授给我许多治家之道。她说,她自己也是苦命人出身,深知农村孩子求学的艰难。并常常鼓励我说:“你要坚持下去,给弟弟们一条出路。”早年丧夫的她就是咬着牙走过来的。从此,我也学会了“咬紧牙关走路”。
  政府大院的生活很规律,人们上班、下班、吃饭、休息都整然有序,而我经常上夜班,因此,显得比别人忙碌。在花园后面的红砖楼一楼,住着一户外地口音的人家。男的姓陈,个子不高也不胖,一副斯斯文文的学者模样;女的姓王,身材高挑,一脸的和善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她正是我儿子所在的幼儿园的教师。他们的大女儿明瑜是我早年的好朋友。我结婚生子之后,几乎每天都骑着自行车载着儿子风风火火地从他们家门前经过。而每天傍晚,王老师一家常会坐在花园旁聊天,慢慢地,王老师一家都知道了我的情况。一天晚上,王老师见我背着熟睡的儿子拉着自行车出去,便上前关心地问:“孩子病了吗?”“不是的。我带孩子去上夜班。”“爱人出差啦?”我告诉她,我爱人脱产读书去了。“唉一一”王老师一声长叹之后,对我说:“看你也够忙的,这样吧,以后涛涛上幼儿园,由我顺便帮你接送就行。”看着身体瘦小的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王老师又怜爱地说:“别客气,在我眼里,你和明瑜一样都还是个孩子,你这么操劳,阿姨看着心疼。以后你需要帮助就尽管对我说”说得我热泪盈眶。此后,我们确实得到了王老师一家的不少帮助,他们的真情,足可让我感动一生。
  八十年代初,国家提倡晚婚晚育。在县政府大院,象我们夫妇这么年轻就结婚生子的人并不多见。也许是我当时天生的一张娃娃脸和孩童般纯真的笑靥惹的“祸”,人们常常会拿我们夫妻俩开玩笑,说我们是小孩子过家家。特别是住在后楼一楼的陈三叔夫妇,他们只要一见到我,就会显露出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笑声不绝。但玩笑归玩笑,陈三叔一家对我们是很照顾的。他们到山里买回便宜的柴火时,会与我家平分,从农村捎来的青菜、米糕,也会送给我们一些。最令我难忘的是在我儿子出生的那个寒冷的冬夜,作为过来人的陈三叔,一直陪伴我那不知所料的夫君守候在医院手术室门外,直到我剖宫产手术结束,然后,又帮忙用担架把我从没有电梯的四楼手术室抬回一楼的产科。这在我们这个讲究产房忌讳的小县城,不是一般男士能做到的。那时,我家没有电视机,晚上一家人经常到他们家看电视。从事秘书工作的三叔夫妇常和我们谈工作、谈人生,让初出茅庐的我们深受启发,懂得如何去善待他人,善待工作,善待生活。
  陈三叔家的隔壁住着一对胖夫妻,连他们的儿子也是一胖乎乎的,可爱极了。丈夫姓廉,妻子姓庞,大家都把女的叫“庞姑”。庞姑和我是同乡,我们家经常得到她的关照。记得有一次,我把家里的米簿弄丢了。在八十年代,非农业人口的粮食是凭米簿供应的。弟弟们是农村户口,他们的粮食从家里带来。可是当时正值农历五月,也正是家里粮食青黄不接之时,一想到要筹钱买高价米,我的头都大了。正当我为找不着米簿而急得团团转时,庞姑拿着她家的米簿来了,她说:“我家剩有一些大米指标,你拿去买米吧,孩子们不能饿的。”度过难关之后,我将家里刚打的新米还给她,可她说啥也不肯收。搬出大院之后,我们常常在路上相遇。我每次提及此事时,庞姑总是说:“我记不起来了。”可她却不忘反复追问起我的几位弟弟的去向,关心我爷爷、奶奶是否健在。当她听说我的弟弟们已相继成家立业而且很眷顾我们,得知我奶奶九十高龄仍健在时,庞姑的脸上洋溢着无比的喜悦和欣慰。这真是“人间甘苦见真情”。此时此事此情,直教我读懂了什么叫善德!
  政府大院的住户换得很频,经常有人搬进。住得时间比较长的,要数我家和隔壁的402房,他们大约是在我儿子两岁时搬来的。我们两家的男人都姓李,共用着他们家门前的一段走廊作阳台。由于我在医院工作,时常有婆家或娘家的亲友来找我带他们到医院看病。402房的人家居然不嫌弃他们。当我不在家时,他们经常帮我招呼客人,让我的家乡人至今仍念念不忘。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我们两家人从没红过一次脸,顶过一次嘴,在互让与包容中,我们愉快地度过了漫长的友邻岁月。
  自古“侯门深似海”。我没想到,自幼饱尝人生困苦、深体世态炎凉的我,竟还能有幸地在政府这座“侯门”里,感受到那么多人性至善的情怀。因此,每次到县政府办事,总想到后楼转转,在尚存的景物中翻阅那些逝去的岁月,缅怀我那负重的年华和飞扬不起的青春,追忆那些值得我感怀的人和事。特别留恋401房那扇熟悉的窗户,忘不了那十几年里,不管我是披星戴月归来,还是冒着寒风夜雨回家,这一窗总为我点亮的灯光;忘不了我的一家子在这扇窗户里面,发出的欢笑、流过的眼泪、尝过的甜酸苦辣;忘不了这一扇窗户周围那些和我友邻而居的人们。夜深人静之时,我这颗感恩的心啊,常常在往事中徘徊。我分明看到妇联的高大姐笑盈盈地、带着关怀向我走来。陈三叔的妈妈,正在为甸着大肚子的我套棉被、铺床。机关保育院的阿唐姑,牵着我儿子的小手向我道别。一片吵闹声中,庞家的女儿秋玲在用事实澄清个别人对我不太善意的“误解”。对门莫副主任的爱人刘姨,正满头大汗地为我儿子洗澡。许家的女儿晓莉又在教我儿子画图画、算数。403房的宁姑,一下班就赶回来,在一楼用陆川话大声呼唤我:“冯妹!快,快下来!百货公司有减价货卖……”儿子在计划生育局工作的秦伯,主动提出为我尚无工作的二弟联系工作单位。402房的阿婆,因为我打了我儿子,正心疼得流泪呢。还有……记忆中,每一个温馨的片段,每一个友好话题,都蕴藏着一片真情。这一片片真情,化作了一股股暖流,流向我心灵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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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天净沙   精华:天净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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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天净沙:
看着这一批批热心的好邻居,再想想现在根本不知道邻居是谁的城市生活,也许现在物质上我们是丰富了,精神上却不知道贫瘠到什么地步了。那个年头的大院里互助互爱其乐融融,现在的大院里只怕是充斥着尔虞我诈吧。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怀念那个年代的生活!


我来评论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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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6

  • 用手走路

    真喜欢这样的文字,心若无欲,何处都幸福!

    2014-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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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冯秀琨

    感谢楼上各位文友的的支持和鼓励!看来我还是要写下去。谢谢!

    201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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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落叶半床

    善人结善缘。

    201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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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东方玉洁

    真得是非常难得的领导关系呀。从头到尾,都是在讲着别人的好,而没有提自己是怎样回报的,根据力的相互作用的原则,便知道了。

    201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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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天净沙

    非常温暖的一篇文章。

    201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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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晓追梦

    读这样一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文章,内心很平静,越读越觉得有滋味。靠近生活的文字,可以点燃内心那团似乎快要熄灭的激情的火苗。比起那些无病呻吟的华丽篇章,要充实得多。

    201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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