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友约我去做头发。我有些意兴阑珊,我说我就陪你吧,顺道一起去还书。坐在美发店里,找了个角落,半天时间有的消磨了。翻出新借的书,是安意如的《当时只道是寻常》,解读饮水词的一部赏文集,之前在网上略微看了点,能拿到实书细看,才是享受。看着缓缓流淌的忧伤的文字,像溪流洗涤过自己的尘心。伴着美发店低缓的音乐,对着忙碌的美发师们,络绎不绝的顾客,我这个开放的小角落,被我圈成自己的空间,我跌进了自己的小小世界里,仿佛外界的一切只是背景。
读到“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忽然哽住,再也不能翻过这一页。安妹妹解读到:“往往,越是万事无缺的时候,我们越会觉得掌心里一无所有。”仰脸看玻璃墙外面的世界,双眼浮起水雾。我喜爱纳兰的时候,我觉他实在太完美,太高贵,太触不可及。连文字都那么唯美,那么没有一丝缝隙。“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我想,或有知的人,他亦以“一生襟抱未曾开”阻挡了所有人的脚步。他亦圈在自己的世界里,隔着一道空气的玻璃墙。
前日午饭后,一干人围在护士吧台前看墙上排列的工作照,各自调笑。我去年新拍的工作照怎么没弄出来,还是丢了咋的,不知何故,贴的一张我年轻时候的老照片。八九年前的样子,端庄威正的姿态,友笑,看看这照片,太像溥仪的哪个老婆呀?叫什么来着的?我态度极佳的,主动自我调侃,溥仪有两个老婆,一个叫婉容一个叫文秀,这是长的像他最丑的那个媳妇吧?友开怀大笑,对对对,就最丑的那个。我啧了一声,指着照片继续发表“高论”:你不懂吧。看看清代流传下来的贵族皇妃们的照片,多我这脸型吧?那会就流行这脸型,不长成这样不算美女。可惜现在不流行了嘛。友连连点头称是。此时想起这桩典故,若有穿越,便化作一个美人的影子,或仙,或妖,或鬼,去那个黄叶西风的院子,在那个“沉思往事立残阳”的影子边,小坐片刻,看一看那颗忧伤的灵魂,怎样的在他的茧中消蚀。又跟着时光机器看一看,这逝落的忧伤,如何在时空中辗转,跌落,漂游,最终要找一个怎样的归宿。
夫宠我,知我所爱。牵着我手,去走一些地方。走过石板小桥,青石小路,走过茂藤古树,清泉寺院,也许在哪个角落里,丢着我前世遗留的痕迹。昨天我们去走枫桥,夫说自己已经样样都好了,只不会吟诗弄画了。我说将来新房子里给你安个书案,你可以练练书法,是你的长处,也锻炼身体的。夫便觉得很满足很适意了。他的心就那么浅那么被阳光一眼照亮,即使偷藏了什么小心眼,只要我愿意,晚上做梦的时候听他说梦话也要全盘托出的。我若是嫁了一个那么深那么忧伤的心,那样让我猜疑不透的心,我必活不长的。我若总在黑暗的幽深中徘徊,必定是这亮堂堂的灵魂,牵引我走入黄昏里,走在温暖的日光里。
若果真跌在了周遭一片的忧伤的波流里,偏生又生出一丝寻找快乐源泉的动力。又努力向那一丝光亮奋力游去。晚间在群,忽见一唤作十哥的人,贴几阙词,内中:虞美人•小梅簪髻春之信,便似江南近。孤山几回相去迟,老鹤可曾栖在月中枝?羞窥铜镜花颜妒,许个王孙住。暗香疏影锁愁深,北国那人误了女儿心。看了半日的纳兰,一恍惚间脱口而出:十哥,你是纳兰再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