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流下潇湘去

作者:朱成碧    授权级别:A       2013-12-02   阅读:

    赵郴江这个名字带有明显的地方特色,刚进大学时,很多同学不认识中间这个“郴”字,总读成“彬江”。赵郴江想这是自己读艺术类的缘故,如果是中文系的话,就算不知道郴州这个林邑之城,至少也会读过秦少游的踏莎行,于是在学生会竞选演讲上赵郴江深情并茂地介绍了自己家乡一番,并朗诵了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向潇湘去,自此赵郴江不仅如愿当上了学生会主席,还一度成为学校的白马王子,受到了许多女生的青睐。

  赵郴江对女孩子没多少经验,他唯一一个交往亲密点的女孩就是隔壁的赵彩萍。这使得赵郴江总不由自主拿身边的女孩子和彩萍去比较,想起小时候,那时郴江河水还是清冽见底,他和彩萍一同牵手过河回家,两人无休止地争吵着昔日传说中在郴江河畔洗衣的潘姓村姑到底是吞下彩萍还是红线而怀孕生下的苏仙。

  彩萍总是尖叫着一叠连声的说:“是彩萍彩萍彩萍!”

  郴江笑她:“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老自己叫自己名做啥啊!”

  彩萍气鼓鼓的用小脚丫向他划着水,郴江便不紧不慢的说:“我奶奶说了,那个潘姑娘在这里洗衣服时一根红线绕在她的手指上,她想用牙把绳子咬断,谁知红线却溜进了她的肚子。”

  彩萍嘀咕着“是彩萍,我妈说的,她洗衣服时从上游飘来一朵彩萍,她拿在手里看时就吞进了肚子……”

  郴江说,那彩萍多大啊,能吞得进去吗?

  两人争不出高低,各自回去,在长辈们的絮叨声里重新温习一遍神话。

  稍大点的时候两家却因一点小事生出了隔阂,大人见了面总如同乌眼鸡似的,甚至勒令孩子们也不许来往,那时两人都读初中了,十四五岁的年纪,彩萍大郴江一岁,已具少女雏形,修长的大腿,薄薄的腰肢,结交了不少社会上的朋友,整日东游西逛,郴江却因爱画画,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被送去学习素描,两人关系自然疏远了点,但是幼时的友谊却还在心,两人在学校见面仍会微笑点头。

  赵郴江总是怅怅地望着彩萍和一大帮流里流气的男孩子混在一起,一出校门就拿烟来抽,彩萍如她母亲般牙尖嘴厉,在一帮众星捧月中总是她的笑声最清脆响亮,看见郴江却会停下来斯文的点头问好,极力收敛起漾在嘴角的笑意,若恰巧被郴江碰见自己抽烟还会不好意思,偷偷的把烟藏在背后。赵郴江虽装做不知,却为自己没有机会单独找她说话而懊恼,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堕落下去,心里惋惜不已。

  彩萍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在家,她长成了个美丽的女子,纤腰丰乳,眼波撩人,在家游荡两年,换了不少男朋友,名声传的都不大好听了,家里人拿她没办法,张罗着要把她嫁出去,彩萍却突然转性找了份正经工作,在火车站附近一家星级酒店做服务员,吃住皆在酒店,礼拜偶尔回来,看到郴江便停下脆生生连名带姓叫一声,郴江在刹那间就恍惚回到了昔日两人相伴一起上学的孩童时光来。

  只是郴江高考失利,正在复读,男孩子发育的晚,又因学习辛苦,赵郴江又高又瘦,一脸的暗疮疙瘩,老觉得自己象只刚换毛的小公鸡般难看,见到光彩照人的彩萍未免难为情,又疑心彩萍笑他丑,常常红着脸匆匆支吾声赶忙进家,听见母亲和父亲说彩萍倒是能干,做领班了,隔段时间又说提拔做大堂经理了,郴江就会想起两人小时候一起玩耍的事来,彩萍总是支使他做这做那,颇有领袖风采,竟觉得彩萍的成功也有自己一份功劳似的,心里替彩萍高兴,彩萍的家境也因彩萍的高薪而渐渐宽裕,彩萍的母亲算是熬出头了,走哪都趾高气扬的,郴江的妈妈甚至都暗暗羡慕起彩萍妈来。

  郴江拼着命也只考上了北方一个师专的美术系,高考后他瘦的不成形,收到通知书后父母还是为他在家里摆了两桌酒席,不过是请了亲戚们聚聚,彩萍妈仗着彩萍每月都能给自己千把块钱零用,背地里嘲笑起来,说考了个专科也好意思请客,出来怕是熬几年也没有我们彩萍工资一半,郴江妈气愤不过,要去和她理论,彩萍却上门来向赵郴江道贺。

  赵郴江有点手足无措地将彩萍迎进自己的房里,彩萍下夜班才回,还未及换下上班穿的制服,海蓝的小西服套装,裙子短短窄窄,没穿丝袜,露出大截白皙纤细的长腿,鬈发抿成一个低低、圆圆的髻,越发显得一张脸蛋小巧精致。

  彩萍看到郴江的忙乱嫣然一笑,自己拢着裙子在赵郴江的床上坐下,招呼郴江也坐,说,我就知道你准会有出息的。

  郴江红了脸说不过是个大专。

  彩萍注意到郴江的画架上的人体素描画,过去仔细查看,笑着说:你替我画幅画像好吗?

  郴江正搓着手呐呐不能言,听此巴不得,彩萍却作势要解纽扣,笑着问:“要脱衣服吗?”

  赵郴江脸刷地红了,彩萍笑着说我逗你玩呢。

  其实赵郴江的素描本里很多彩萍的剪影,那都是他凭着自己记忆三五两笔勾勒出来的,永远的是一个长腰肢的婀娜背影,他偷偷的装做收拾东西赶忙把素描本藏起来,一边问彩萍想要什么样的画像,彩萍说肖像画就行了,郴江看见彩萍有点疲累的模样,便要彩萍靠在床头,选择一个最舒适的姿势,彩萍笑着说还真有点累了呢,她伸了个懒腰,斜靠在床前,将笔直的腿搭在一张椅子上,长长的腰身,开的及低的西服领下是一抹雪白的胸,赵郴江无端心跳起来,他忘记自己已经多久没这样近距离地端详着彩萍了,自从他们长大后,两人之间总隔着什么似的将他们的距离拉远,小时候的亲密无间再也不能重回,他甚至都忘记了她小小的心型脸庞,忘记了那双明亮眼睛上卷翘的长睫毛,这么些年里彩萍在他心里模糊成他素描本里一个背影。

  郴江端详彩萍片刻,就低着头勾勒大致轮廓,等他抬头时发现彩萍竟已睡着,她苍白的脸蛋此刻如此恬静,郴江想到一句:梦里任生平。

  赵郴江小心翼翼地上前,他很想用手抚一下彩萍的脸蛋,但手在空中抖抖索索停住了,他不忍将彩萍唤醒,所以只画了彩萍的眉毛鼻子和嘴巴,把眼睛空在那,他想等彩萍醒了再来描绘出那双眼睛里的空灵和妩媚,郴江拿过自己的毯子替彩萍盖上,彩萍却从浅睡中惊醒,笑着问好了吗?

  郴江不好意思说要完成可能得几天时间呢,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有空再来。

  彩萍伸了个懒腰,笑着起身,将手里的一个纸袋子递给了郴江,说也不知送你点什么好,今天单位买办公用品,所以就买了水粉颜料笔墨纸张送你,也不知道对不对。

  郴江很意外地接过礼物,嘴里说着谢谢,心里感动不已。

  可是彩萍的画像却没办法继续了,那天夜里彩萍因宫外孕大出血被送到了医院抢救,死也不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

  彩萍妈气倒在地,在家中捶胸顿足,号天哭地,郴生妈捂着嘴笑着说说不定彩萍也是洗衣服吞下五彩莲萍怀孕的吧!孩子爸是谁都不知道。

  郴江厌恶的看着幸灾乐祸的母亲,呵斥道:妈,你少说别人家的闲事!

  郴江妈有点畏惧刚做了大学生的儿子,看看郴江的黑脸,不再做声。

  郴江直到去学校也没再见过彩萍,据说她出院后搬到酒店住,她的母亲去闹了几次,彩萍无颜呆下去,竟辞职南下去了广州,在传统闭塞的村子里彩萍成为一个笑话,她的未婚先孕可不象潘姓村姑那样成全一段美丽的传说,在赵郴江读书的几年寒暑假里他都没能见着彩萍。

  但是赵郴江还是能从母亲那间隙听到点彩萍的逸闻,都是不好的,钱是没少往家里寄,可是年轻轻的女孩子在外面能做什么,无非意思是彩萍堕落了,其实在郴江母亲心里彩萍早就是个堕落的不良少女,每当听见母亲不屑的口气说到彩萍,郴江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总觉得不是滋味,他常常一人拿着笔面对着画夹上彩萍的轮廓出神,想起那天彩萍的神态,又酸楚又嫉恨,几次把那幅未完成的素描拿出想撕毁,连同他少年青涩的爱恋。但是郴江每次还是怅怅地将素描收拾起,连同彩萍送给自己的一袋子的颜料水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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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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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2

  • 喻芷楚

    一个令人叹腕的故事,文中提到的环境,可能是全国性的,对自然环境任意糟蹋。然后美只在传说中。

    2014-0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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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朱成碧

       是啊,现在治理起来很困难,无非是岸堤上整点花园,水质是怎么也难恢复了

      2014-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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