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我整天整月整季地在广阔的天地里乱窜。今天不是到这个知青点去耍,明天就是到那个知青点的生产队去混。和他们一起煮偷来的东西吃,或煮包谷饭下青菜萝卜填肚子。常常一个点蹲它好多天。那阵,耍得好,吃不饱,人也不长肉。捞毛捞草吃得多,饿得快,心里头潮刮刮的,酸口水常流。那时,正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每到逢场天赶场,要想在公社的街上,弄点好吃的也艰难。那时,主要是想吃点有油晕的东西,比如,猪肉。如果能吃上点肥砣砣,肥块块的猪肉,那简直就象进了天堂一般的幸福。这种好事不好找。于是,就背个军用挎包,包里放几把米或包谷,在广阔的天地里,打秋风,看哪里有鸡,有鸭,就朝哪里窜。几颗米一撒,几颗包谷一逗,一个窜窜扑上去,麻利地逮着鸡鸭的脖子一扭,装进挎包,扯起趟子跑开。有时还慢摇细晃地吹着口哨,看贫下中农跳过大神后,再离开现场。兔子不吃窝边草,咱照吃不误。最后把窝边和周围团转整得就象锅烟子一样的黑。
当时,在广阔天地里,深感自己十分渺小,连个蚱蚂都算不上,连只蚂蚁都比不上,就像一粒沙子撒在沙滩上,毛都算不上半根,唉,苦呀。这些事不说了,直接说投机倒把的事。
一年两百斤谷子的口粮,只能吃半年缺半年。没得吃,就难求得再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回城啃爹妈。
回城后,爹妈那点口粮也不够啃,没法,终于又与文革武斗中的难兄难弟打拢了堆。这伙人是市采石厂石匠。石匠的工作是开山放炮打石头,全是技术体力劳动工作。这工作拿钱。我参与进去跟他们当小工,打杂。那阵,云南省天然气化工厂正在建厂,采石厂搞到一处工程,我也跟着去了。在工地上,拌水坭沙浆,挖土方,抬石头,石匠活儿,我都做过。最终,没做成气,因为,没被招工进城的知识青年是不能在城里参加各项工作的。后来,关銄得了九十多元钱。那时的小工是九角八分钱一天的工资,我们的工程是计件,我每天得三元多点。
拿着这么多的钱,跟我在农村的年终决算一比,是三年工分收入的三倍!简直爱死了这个工人阶级。
云天化是一个大厂,有好几个国家的外国人来参加建设。当时在生活物资方面比外面很多地方都好,能买到好些东西。我看到有一样东西在农村非常缺少,那就是电池。因我先前在乡下,经常半夜三更都要到处乱窜,买不到手电筒电池,摸黑走田埂吃过不少亏。我想,这样紧俏的东西,何不弄些到乡下去转个手赚点钱呢。我计算着这东西的赚法,买价一对电池是三角六分钱,那嘛,我卖它个五角钱一对应该没问题。一对赚一角四分钱,十对赚一元四角钱,百对就赚十四元钱,弄它二百对,赚它二十八元钱轻轻松松的,肯定用不了几天时间。那时回城的知青在工厂里刚开始是熟练工人,一个月也只能关十六元五角的工资,还得要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几天就挣了他们一个多月的工资,很划算。这么想,就这么办。于是,一下子就通过熟人弄到了二百对电池。
背着电池到生产队,五角钱一对的电池,太贵,没人买。知青们把地盘是弄黑了的,农民都怕,想买的也不敢买。我没得法,只好在知青堆里去投机倒把。结果呢,收到钱的不多,送出去的还不少。以前在知青点里吃了,用了,耍了,你还好意思要人家的钱不成!最终决算,不但没赚到钱,反而亏了一长节。
这就是我投机倒把的第一次生意。
我是八二年进的工厂,从六八年算起,总共在广阔的天地里耗费了十四年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