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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

家访手记

作者:西部井水    授权级别:C    编辑推荐    2015-12-16   阅读:

  
  梅子还带我到他们旁边的几户人家门前去看看。邻居们都很热情地和梅子打招呼,喊她的乳名。他们房子旁边紧挨着的是她大爹的家。大爹是她父亲的亲哥哥。大爹家另一边,住着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太太。她正在门前搓绳子。棕树的包皮,在她的手里慢慢地变成了长长的绳子。这哪里是在搓绳子,分明是用勤劳的手把每个清苦的日子搓成悠长悠长的岁月。梅子坐在她的身边,也帮她搓着。她有个三个女儿,老大在湖南,老二在四川。给老三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后来离婚了,老三也就出去了,到洋县打工。家里就剩下老人家留守,住在偌大的老房子里,心里空荡荡;种着二亩山田,万般辛苦。女儿们到过年的时候,才回来陪伴母亲。我想,这是别人的故事,和梅子的父母没有关系,谁知道我竟然猜错了。
  我们再次回到梅子家的时候,大约六七点了,夜幕即将从山下爬上来,对我来说陌生的山里的夜晚即将开始。好客的梅子父母让我在他们家住下,我欣然应允。其实,这里离镇上还有26公里的路程,也没有交通车,我也只能毫无选择要住下,不想给他们添麻烦都不行。这是一座典型的秦巴山区的民居。房舍依山而建,满山绿色屏障就是院墙。房上的蓝色的屋瓦,刻满岁月的印记。土坯墙虽然有很多剥落,但依然坚固而厚重。房檐很宽敞,向外凸出的悬挂式的木头构架上,放满木头等杂物。正房的左手是厨房,很宽敞。右手是杂物间。正房里面,有四个卧室,进门是客厅。客厅的正面墙上,贴着天地君亲师的神位,下面是土地神,昭示着山里人质朴和虔诚。陈设很简陋,电视机是十八寸的老式彩电,旁边还有一架老式双卡录音机。梅子的父亲说,这房子,看着破旧,住着冬暖夏凉,比砖头修的房子还舒服。梅子的母亲说,这房子和梅子的年龄一样大。他们盖房子的时候,她正怀着孩子,挺着大肚子干活,房子修好,梅子就出生了。
  我问,你们为什么不搬到山下面去住呢?那里毕竟方便点。谁知道,我的这句话,让谈话的气氛凝固了一会儿。梅子的父亲说,如果家里经济情况好一点,我还是要在下面修房子的。原来,没有修新房子,一直是梅子父母的心病。村里人大多都修了新房,梅子的大爹也在山下的村里修了一个二层楼的大房子,早已经搬下去住了,我们从山上就可以看见,那房子很漂亮。而同胞兄弟的梅子的父亲,却还一直住在山上的老房子,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有点抬不起头。梅子父母这么多年打工挣的钱,几乎完全供两个孩子上大学了和儿子在新疆的创业,以至于他们现在手头空空,修房子的事情似乎还很遥远。我安慰他们说,比起儿女们的前程来,房子并不重要,他们学业有成,你们应该感到光彩和骄傲才是。
  梅子的父母说老师旅途劳顿,督促我早早早去睡。山里人真的待人淳朴厚道,梅子的母亲给我热好洗脚水,梅子把擦脚布递到我手上。洗完脚,躺在舒适的床铺上,让我真的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山里的夜晚,没有万家灯火,却是万籁齐鸣,虫声此起彼伏,奏起梦幻的乐章。我因为长期形成的晚上写东西的习惯,不管再累,十二点以前睡不着。而梅子一家人也没有早睡,在客厅里看电视和聊天。他们的说话声,我能听得清楚。但是说的是宁强的本地话,我听得不是很明白。我感觉他们在争执这什么,虽然不激烈,却也不可调和,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的谈话持续了好久,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谁说服了谁。
  第二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弥漫着山野的清爽、湿润,还有淡淡的炊烟的味道。梅子的母亲已经在做早饭。梅子到地里去掰了几个包谷。吃了早饭,我便告辞上路。梅子的父母送我到下山的路口,叮嘱我有空再来家里做客。梅子还有两天假,要在家里陪陪父母。她送我到村子旁边的徐家坝车站。我们沿着那条我已经走过一回的小路下山。我又一次看到黑水河。这是一条美丽的河,宁静,柔和,清澈,秀美。它从深山走出,带着大山的朴实和灵气,走过千山万壑,向着壮阔的汉江流去。
  走在桥上,听着哗哗的河水,我问梅子,你们一家昨晚争论什么?梅子说,还是老问题,争论过好多次了,每次都像是开玩笑,但谁都很认真,争得面红耳赤,不肯让步;谁都很认真,但最后都不了了之。原来,梅子快毕业了,又老大不小的了,昨晚父母又说起找对象和工作的事。父亲说,要招个上门女婿;母亲加码说,这个上门女婿还要各方面都优秀,不优秀免谈。父亲又进一步补充说,既然上门,不管他顾不顾自己家,反正得顾我们这边的家。而梅子坚决不同意父母的意见,说你们这是一厢情愿,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梅子兄妹二人,怎么会有招上门女婿这一说。梅子说,这都源于她哥哥到新疆工作去的时候留下的一句话,说我到了那边,家里有什么事,坐火箭回来都来不及,以后父母都靠梅子了。仔细想起来,事实也就是那么回事,离家太远,没法照顾父母和家里,也算是个理由。而梅子的理由是,照顾父母的任务兄妹二人都得承担,不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也说得在理。
  梅子想毕业之后能够去汉中市工作,她已经处了一个对象,正在谈,她想等关系确定下来再给父母说。但是,当上门女婿这话,太传统了,她没法给对方提说。我说,招上门女婿只是一种说法,是个形式,问题核心在于父母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将来要有个依靠,儿子远走新疆,不能让女儿再飞了,是人之常情。而邻居搓棕绳子的老太太的教训,父母其实早已心里有数,不想这个故事在他们自己身上重演。虽然我告诉梅子,不要急躁,和父母兄长好好沟通,但说实话,我觉得再有智慧的人也不能轻而易举地化解父母和梅子之间的分歧。不管是彼此都让步还是一方让步,梅子肩头都担着沉重的担子,需要付出更多。
  我坐上了从汉中到阳平关的绿皮小火车,告别XX坝,结束本次家访。看着梅子挥手的身影愈来愈远,我想,她能够走出大山,但无法走出对于养育她成长的大山的回报,因为这个养育之恩太重太重,是一座比脚下的山更大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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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罗军琳   推荐:罗军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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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罗军琳:
一个人的出生似乎能够决定命运的东西真是让人感觉太多了,甚至每一步都必须努力,有时连努力的方向都是没有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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