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楸之寮》忆五四文风

作者:行吟者    授权级别:C    精华文章    2014-03-10   阅读:

  
  
  作者,缪崇群,江苏六合人,1907年生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在战乱的中国他一生坎坷,终因贫病交加,三十八岁时死于重庆北碚。1925年他东渡日本,就读于东京庆应大学文学系。三年后学成回国。我要介绍的这篇文章就是他这时写的,回忆求学时寄宿京郊的一段往事。散文的名字叫《楸之寮》我把我的评论写在【】中。
  文章开头说:
  在东京的近郊,属武藏野的境地,有一个电车站驿叫大冈山,恰恰在山坡处建着一所玲珑小楼,那便是我住了五个多月的楸之寮。楼的东边,尽是一片参天的楸树,推开南窗,便可以看见那些长绿的枝叶,密密遮着半个青天;树干都直立着没有半点怠意.小楼好像完全依赖他的屏护,楸之寮的名字,大约就是这样来的吧?
  [如此的开头不单是为了交待时间地点,它更是一个引导,引你进入作者的环境,引你的情思进入作者怀旧的心绪。]
  但,我爱这里并不是因为这些楸树,我爱的是西窗外的一片景色;那峰影,那对面山冈上的疏松,那稀稀透出树隙处的几片红色炼瓦;还有那高渺渺的碧空,那轻飘飘的游云,那悠闲的飞鸟,那荷锄的农人……没有一样不是画材,也没有一棵是可以缺少的!假如你已经把窗外当作了一幅整个的图画的时候。
  [娓娓地叙述,像是一个柔和的节拍器,使你的心不由自主地与它共鸣。你的情绪便自然地溶入了作者的思惟,与之一起领略,晨光、夕照、雨霁、晴霭,一起欣赏,一起沉醉,达到一种忘我的境地。]
  尤其是,清晨,落日,或逢阴天的时候,窗外的景色越发新异得好看了。能使人陶醉,使人自己忘却了他自己,并且疑惑他怎么会和自然融在一起。那时感到生命好像有了价值;并且,蓦地会给人一种幸福美满与愉快的情味,就连你做梦,也恐怕难于梦到的。
  [于是,读者和作者一起带着这种心境进入到他的往事的回忆.]
  这里,楼上住着两个将要卒业的学生,楼下连我总共是四个人.他们都是高呼成性了的,楼上才唱了一句高工的校歌,楼下便紧接着唱他们的‘明治!明治!’或‘庆应!庆应!’了。我实在听不惯那些不谐和的调子,我觉得这所楼有了他们是不幸的,因为他们都是这里煞风景的人们
  将近圣诞,大约因为考试的原故,都变得鸦雀无声,圣诞以后,他们又都束装回里了,占领这整个楼的是我一个人,我心里有一种得胜似的喜悦。
  [作者用很少一点笔墨,写这些喧哗的同学,把他们做为影子,用来衬托对比自己获得安逸宁静时的愉悦,由喧闹而静谧,这正是为了迎接所期待的女子,迎她的到来所作的环境和心情的准备。]
  良子――这里的侍女,她每天除了给我送火扫席之外,旁的屋里没有她的声音了,她的笑脸,似乎渐渐专赠了给我。
  [良子,这是一颗石子,它投进了他平静的心灵,它激起怎样的波纹呢?]
  不过,当她走了之后,我自己会想到这种突来的赠与,竟平地使我不安起来,探一探自己这颗饱经世故的心,这依稀是冰凉的,追溯那些曾经结在过往绳索上的不解的结扣,我真茫然了。
  [我们要学习“五.四”时期那些文学大师们的语言,他们跨过了两个时代,他们融会了古典文学的词汇,运用了西方文学的心里描写,他们的白话文精辟、准确而又别致。这里,我们不去探究作者的“曾经结在过往的绳索上的不解的结扣”含有什么隐情,但正是这,使得这一场恋情没有演化为激情。也因了这,才有这一篇文,为我们留下了淡淡的清香。]
  ――一个劳苦的女子,一个似乎在追寻着什么的女子么?每当她跪在我旁边拨炭,拨来拨去总不肯走的时候,我便禁不住这样想了。同时我又想起了我们这里的那个年轻的主妇。她时常和他们谈到深更,而良子如果在无论谁的房里稍停了一会,主妇立刻便会把她喊过。这年轻的主妇她有‘梅林丝’的衣,雪白和袜,闪光的发钗;还有媚人的眼,声音与风姿,她想得到青年的欢心,恐怕就如同猎犬专会捕野兔一般的。
  [这里,仍然只有寥寥几笔,活画出一个专横、风骚而多嫉的女主人,写她,如同写那些学生,也是一个影子,一个烘托,一个陪衬,只闻其声不见其面。为了从反面映照出良子这个侍女地位的低下,行为的谨慎,情感的隐慝,因而也越发勾起人的同情和爱怜。女主人放肆无度飞扬跋扈,哪里有良子的友情来望和社交的空间?对女主人的厌恶与对良子的同情这又激起了作者情思的演进。短短一篇散文,多处是借助作者触景生情,意识的流动,推进情节发展的。]
  ――劳苦的女子,你不要追想什么好了;你像一只被人缚着的绵羊,你不会吃着隔海的
  青草了。你的爱,也不过是黑夜里一个萤火虫儿,世人都睡了,只有那高在天上的繁星,微微向你闪一闪同情的泪光罢了。止住你的追寻吧,留它培护你不老的青春……”
  [这是多么凄婉的陈词,这种自语是对良子同情的哀叹,但,同情何以来?这更是作者自己陷入恋情的苦苦挣扎,啊!我知道,过往绳索上的不解的扣,那郁结在我心头的痛,纵然我是你隔海的青草,我们都是怎样的渺小无肋啊!这番内心的倾述是何等哀苦!反复的吟哦,已把自己推向了苦情之巅。]
  夜深失眠,郊外电车已经渐渐死寂了下去的时候,我一个人躺在席上这样暗想着。我有时焦灼得几乎要跳了起来,我决心明天早晨把我想的话都有告诉她。
  但明朝,后朝……我还是如旧地缄默着不曾开过口。
  [内心里情感的洪流汹涌,它在寻找一个机会,它要冲决一切堤坝,机会来临了。]
  元旦的那日,天气是异常地阴霾,午后,打在铅板上渐渐的雨声,已经传进耳鼓来了。这时细细的雨丝,好像把郊外织成一层薄灰的,浅碧的轻纱,轻纱里还像混着缕缕的烟纹。”
  [这又是以景写情,那种相思的迷惘,相思之苦的阴霾心里,沉郁愁绪如缕缕烟纹袭上心头。]
  那一晚,大约是新年的缘故,良子被赦般的在我房里坐了很久。我们是对面坐着,中间放着火钵,四只手交错在炭火上。
  “你猜,我像多大岁数的人了?”是她先问我的,我真料不到她会拿这个女人不喜欢问的问题问我。
  “你么?也就是十八九岁的光景。”我诚实地回答她。
  她听了这回答,立刻把按在火钵上的两只手,迅速地掩在面上了。
  我正惶恐着我回答的失检,哪知道她却这样说了:
  “还十八呢,都快成老婆子了。”她那种害羞的样子,就从她低倾的头,耸着的肩,也可以清楚地看出来。
  她告诉我她的年龄和我相仿――二十二岁了。
  [选择年龄作为话题是一个绝好的试探,爱恋中的青年男女,总爱捕捉对方的心理。你猜我多大了,这又是极其自然的闲谈。展示我对你的坦诚,看你对我年龄的反应。她听了他的猜测之后,立刻把按在火钵上的两只手,迅速地掩在面上了。还十八呢,都快成老婆子了――她那种害羞的样子,就从她低倾的头,耸着的肩,也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只短短的几行字,活脱脱画出了良子――一个劳苦的侍女的朴实和诚恳。在她的害羞的委婉的表达中,那谦卑与自怜尽显无遗。而这谦卑与自怜正是由怯怯的恋爱而发的。听了,真是让你心疼。这一夕谈话是全文中两个青年最接近最真切的描写。然而谈话却到此为止了,情节没有铺开,恋情也没有发展。]
  后来,我们又谈了很久的话,但我的心情总是沉郁的。
  最后她道了“请安息”,离开我的房子――没有一点声音,我知道她扭息了楼道的灯,厨房的灯,推开门正要回主人那边去的时刻,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到我耳里来了――
  “外边敢则是下雪呢。”
  ――一股寒气,不会猛地侵袭了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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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核编辑:梁星钧   精华:梁星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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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梁星钧:
这样的解读方式,易引人进入文篇的核质,相信,这不仅是形式上的少见,更是内容上的精深。因为单看起来并没什么,一旦集束,就不可小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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