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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过程

作者:白说废话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5-11-17   阅读:

  
  十一月头来了一股寒潮,江边紫荆树榕树的枝叶悉悉地抖索了两天,又被亚热带的阳光抚慰平静了,再次在万里晴空下茵雾缭绕。七号是双休日第一天,老婆拿着袖珍锄头和小水桶,招呼我去无名山下种苕藤。我正打着赤膊,在网上与家乡的朋友闲聊,听罢穿上一件短袖衬衣,抢上去接过她手中装工具的塑料袋。关手机屏幕时,网友穿着冬装正在羡慕地笑,冷暖两重天呀。
  说来我俩都不是农村人,除了下乡几年,我们与绿色食品的接触只是在菜市场。但老婆对种菜有种天生的爱好,还在荆州开书店时,她就到处磨(荆州话:找)空地。书店门外是207、318两条国道的交叉口,车辆比闹市还多。日里天空被尘土覆盖着,夜里大地被车灯割裂着,找空地可不容易。她用废砖在书店侧面垒砌一个小台子,填进下水道清理出的黑土,点了一窝瓠子。她说,你每天有书看、有电脑游戏玩,我总要找点事打发时间。她说的是实情,她很辛苦,种菜是为了解乏。只要店里不很忙,我总是陪着她,提一桶水也是好的。
  种了六七粒种子,经不住我们三天两头扒开土看发芽没有,没能全部成活。有一天清晨,她快步走进书店,夺下我手里的书,拉我到室外厨房旁,边走边说,活了、活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蹲在台子旁,看了半天,才发现三颗蚂蚁大的芽孢,羞羞答答爬出黑土层,芽孢上还顶着晶亮的露珠,显得那样鲜嫩、那样娇柔,那么惹人爱怜。霞光映在上面,半绿半黄,仿佛有一种生命的活力闪耀着、流动着。
  瓠子是一年生的攀援草本植物,几天就伸出了弹簧一样扭着圈的触手,抓住了细竹竿。邻居说,只要留一根藤子就够了,多了互相争夺养分长不好。老婆心疼肚疼地移走了两根藤子,栽在厨房外的另一侧。这两根瓠子命不好,不几天就遇上大风大雨烂了根。剩下的一根藤子,老婆把它当成娇娇宝贝,再也不让我直接浇水了,每次我把一桶水提到台子旁,她就用塑料瓢舀水,轻轻地从叶片上慢慢淋下去,像给孩子喝水一样,生怕呛着了。在她的精心抚育下,不到一个月,藤蔓就顺着竹竿和下水管爬上厨房,往正屋房顶蔓延。渐渐地,巴扇大的叶子,密密实实地在红瓦上组成空气调节隔层,给我们拦住了日光的辐射。整个夏天,我们住在低矮的书店里,闷热难受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这是意外的收获。
  老婆不需要半夜里打扫剧院了,为了命中的七合米,照样是日夜奔波。种菜,只是劳累后的一种休闲。老婆很自得,到了收获的时候,嘴都笑得合不拢。我简直不敢相信,巴掌大一块瓦烁地里有这么肥沃的地力。藤蔓占据了书店的屋顶后,继续向四周扩张。它借助废弃的各种电线、支柱,爬向后面,侧面楼房的墙壁、窗台,恨不得占据整个蓝天。逼得邻居们不约而同地准备刀剪,随时抗击它的进攻。
  从藤子开花起,老婆又开始忙碌了,每天清早和傍晚,她就为墙壁上垂挂的花蕾人工授粉,踮着脚,轻轻地把雄柱上的花粉抖落在雌花的喇叭口里,有时还借邻居的梯子,给山墙上的花授粉。当然,屋顶上花开得更多,让它们洞房花烛就是我的事了。这种爬高上屋的危险事,总不能让一个女人去做。隔几天,她就扶住梯子,让我颤巍巍爬过厨房摇晃的单墙。我四脚并用,在倾斜的屋瓦上寻找害羞的花娘,把新郎送进房去。
  到深秋寒风习习,我砍断碗口粗的藤根,粗略地算了一下,这根瓠子藤总共结了七八十个又肥又大的瓠子,每个不低于三斤。那一年,我吃瓠子吃伤(荆州话:厌)了,到现在闻到瓠子味都没了食欲。邻居们也吃伤了,秋凉的时候,书店里放着一大澡盆的瓠子,送谁也不要。
  前两年来到广州,住在鹤南不知名的公园旁,方圆几里路也找不到一点荒地。但老婆并没有死去种菜的心,特别是看到女房东开辟出楼顶的菜园,她心里更是痒痒的。不久,她相中了仓库前的两棵紫金树,树下有直径大约一米多的圆台,上面长满荒草,她用小铲子刨出来了,种上豆角辣椒和南方只吃叶子不吃茎块的苕藤。到底不是农民出身,豆角辣椒等都因经管不善,不肯给人回报。只有苕藤保持着大田的脾气,吃点阳光和水,就拼命地牵藤长叶,给树台盖上厚实的绿被。苍绿的底色中间,伸出无数嫩绿的叶尖,叫人喜不自胜。从此我们的餐桌上就隔三差五,多了一道没有污染的青菜:炒苕叶或者叶尖蛋汤。她的兴趣更高涨了,又陆续在停车场的院墙旁、住房下面的树台上找到两块地。我笑道,我一屁股坐下去,就可以让她的不动产失踪三分之一。
  今年九月搬家到了金沙洲,巴掌大的荒地也难求了。金沙洲是个江心岛,面积较大,原住民约两万。广佛各占一部分,世纪之交还被人称之为广州的西北利亚。如今大小开发商进驻多年,已经消灭了原生态地貌。在一片片高宅建筑的下面,是纵横交错的道路和绿化带,找一块空地真不简单。我都死心了,老婆还是锲而不舍。她说:种菜不是为吃,而且一种乐趣,也是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寻找一个贴近大自然的方式。
  安定下来,我陪她沿着一条路面铺设很好的断头路,走到很远的便民市场。沿途几条流淌黑水的沟渠,滋润着附近居民开辟的小块小块的菜地,生菜的长叶绿油油的,苦瓜的麻粒亮晶晶的,紫色的茄子像顽皮的孩童鼓着大嘴,仿佛随时会涨破面皮,煞是逗人喜爱。老婆走近观赏了半天,很是艳慕。广州不像其它城市把涵管埋在地下,而是利用珠江原有的河网,取直修缮后当做排污道加以利用。有次我们去著名的一德路,车窗刚一打开,就有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鼻而来。定眼望去,绿荫成片,流水潺潺,行人悠闲散步,高档车飘然而过,整个一幅旖旎的仲夏夜风光。只是,河渠里流着污水。金沙洲也是这种状况,我望着墨汁一样的黑沟说道,这里种的菜能吃吗?
  不知道。
  可开荒者还不少,连宽阔的高架路下,也有人忙碌着,一点一点取出砖瓦和水泥块,平整土地,种上蔬菜。桥下光合作用差,蔬菜能生长得好?或许这些种菜人真和我老婆想的一样,不为吃菜,只为享受种菜的过程。但能享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岂不是更加完美?
  寻寻觅觅两个月,她还真找到一片空地,在小区后门口不远处的小山旁。金沙洲的主峰叫浔峰岗,这座小山无名,只有几十米高。在小山脚下有一股细细的溪流,绕着新开发的楼盘潺潺流淌,带有一股甘冽的气息。流到楼盘前面的环岛路边,才汇进污水渠里。当然,面对清澈的泉水,谁也生不出品尝一口的勇气,水草上挂着花花绿绿塑料袋,用它浇菜应该没有关系,毕竟是山泉水,不会存在污染。
  这天带了一大把苕藤,也只需要两块桌面大的地盘。我没有插手,把不多的乐趣留给了老婆。亲手刨地,亲手栽种,亲自照管,感受会大不一样。就像哺育孩子成人,母亲的幸福感是旁人体会不到的。
  我放下塑料袋,望着植被葱茏的山头。小巧玲珑的山体,也有别一样的幽静。茂盛的草木中,小鸟雀吱吱喳喳鸣叫不停。我带上格格,顺着长满青苔的石板攀援了十几级,路就断了。前面是一米见宽的平坡,横躺着许多半腐朽的树干树枝,跨过去很难,我坐在石阶上抽了一支烟,废然而返。下山时老婆已经收拾好了工具,心愿已了的微笑挂在脸上。她的脚下,平展展地翻出一块新土,几十株挂着一片叶子的苕藤整齐地站成几行。这是一支绿色的队伍,正准备开拔到生命的季节。
  我接过老婆手中的小锄头和塑料桶时,顺便摘下她的头发上一根草茎。我说了一声,在鹤南种的菜不知好使谁了?我们也去摘不成了。
  老婆一边擦汗一边说:种了,人就高兴了,谁吃不是一样。
  
  审核编辑:落叶半床   推荐:落叶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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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散文副主编   落叶半床:
生命本来就在日复一日地单调重复中晃眼而过,而在忙碌操劳的生活间隙,寻一点自我喜好,享受过程,其间的苦乐,失望或希望,心愿变成现实的点点滴滴,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流淌。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寻摸空地种菜,而种菜的初衷和寻找和耕种的过程,才是让人恋恋不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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