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我曾放过几次牛,基于对牛身上那种臭味的抗拒我总是放长缰绳远远牵着。 按道理,我是不可能爬到它们背上去玩耍的,但那会很怕过河,总感觉河水会吞噬掉我小小的身体。权衡再三,最后硬起头皮爬到牛背上,死死地攥住它们颈边的皮毛,河水在它们的肚脐下哗啦啦的流过,有些水花溅到脚上凉凉的。过得河去,我赶紧跳下牛背,拍一拍屁股下的裤子手上有股厚厚牛臊气,难闻得发誓下次过河再不骑牛,但每次总还是要把那“狠狠的”誓言吞落肚子,哪一回不是落得一身牛臊气回家。
牛身上会长蜱虫,这是一种贪婪的吸血鬼。它们相对安静,牢牢地占据一处柔软位置吸取牛血,饱饮撑起的皮囊可以看见血的颜色。比蜱虫更可恶的是一群嗡嗡飞舞不止的牛虻,简直是明目张胆的的窃贼,它们的叮咬让牛不得安生。鲁迅说:“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我想它流出的也是血泪!
刚读小学那会,走路上学是经常的事。从家到学校大概有两公里多点的路,这还是我们抄近路的最短距离。那会自行车还算是一个稀缺货,好像是小学三年级才有机会骑那种横杠的大号自行车上学,别提多威风。在那之前,我断断续续的坐了三年的牛车,那是一个住在学校附近的老头的牛车,他几乎每天要到我们那的河坝去运沙。车是木板车,前面架着一头健硕的牯牛,高大雄壮,威风凛凛,毛色深且鲜艳,两角粗大,前胸很宽,背上肋出一个大肉疙瘩。记不起第一次是什么原因坐上他的牛车,一路上哒哒的牛蹄声叩问着沿路的绿树红花,老头时不时的吆喝一声,马车的速度便慢慢的提升一些。虽然牛车比我们走路快不了多少,但坐在牛车上的感觉却是美妙的,它让过往的风有了味道,使天真烂漫的心架上了一对飞翔的翅膀。
牛养来一般都是为了耕田犁地。播种季节里,牛喘着粗气,打着沉重的喷鼻,低着头往前使劲的拉着犁铧,泥土就像凝固的浪花一样,一卷一卷地翻过去。种庄稼从来都是一件体力活,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慢慢普及,拖拉机改装的犁田机慢慢取代了牛的地位。起初还有一些村民心疼血汗钱来之不易,不愿轻易抛向那驾驶着隆隆响声的机器的手上。慢慢地,田地里驱赶吆喝牛的声音远了,渐渐地听不见了。不久之后有一些土地荒了,有一些人走了,村子上方徘徊着几道孤独的炊烟,随风而散。
黄昏的乡间小路上,哒哒牛蹄声是一个没落的符号,恰若石板路上的向晚余光,急急的消失在夜色渐起的暗潮里。一声归哞,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