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在乡下的日子
今天早上，和同事一起吃早饭时，不自觉又提起了母亲。同事说：“你妈都八十多了，那么大一把岁数，让她一个人在老家，你怎么能放心呢？”我一时无语，竟不知说什么好。
说真的，把母亲一个人留在老家，我真的是既担心又怕。母亲岁数大不说，眼睛和耳朵也不太好。一到晚上，便什么也看不见，常深一脚浅一脚的，万一被什么绊或碰了，邻居又不知道，咋办？我真不敢再往下想下去。还有，晚上若刮风下雨什么的，只要不出门，母亲就什么也不知道。碰到这样的夜，我尤其睡不着，常一晚上都在牵念着母亲……老房子都和我一样岁数了，它越来越已禁受不住风雨了，我怕万一雨下大了，水浸了墙，甚至进了屋，又没人提醒，可怎么办啊？想到这，我恨不得胁下生翅，马上去照顾母亲。我多次问自己，我是不是天底下最不孝的人，把母亲一个人撇在家里不管不顾的，还算是人吗？我觉得我竟连我们家中的小狗都不如。它呢，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不离不弃地陪着母亲。门外有动静了，邻居敲门了，它就不停地大声地吠，好让母亲听到。母亲常说，要不是它，即使人把门都敲破了，我也听不到。每次回家，我都感觉我欠了我家小狗好多似的，我尽我所能地向它表示我的谢意，比如，我吃饭时，把碗中的好的尽可能地给它多分一点吃；再比如说，我有空就带它出去散步，让它快乐兴奋个够。有时候看着它跑远了，可跑着跑着，又折回来等我。母亲说，别看它不说话，可灵性得很哪！每天，她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一点都不胡跑。
我老劝母亲，地再不要种了，跟我们一起到楼上去住吧。你若还这样，会让人戳我们脊梁骨的。不但姐姐们、亲戚们劝，甚至我的同事们、朋友们也劝，可母亲就是放不下舍不得她种了一辈子的地。每次我回家，一看不到母亲，我就急，就东家西家的到处找，可找来找去，每次母亲都在地里忙。邻居们不理解，常对我说，你母亲每天都闲不住，一天里要去地上转好几趟。就那么个地，有什么好转好看的呢？是不是多看几次玉米棒子就长得大一点了？都一把岁数了，放着好好的福不享，一天到晚守着个地，图什么呢？还有，母亲一看到别人家忙，就性急，就坐不住，就非把活急着干完了不可。上周我回家时，邻居们说，那么多的黄豆，你母亲硬是一个人把它割完了；没人帮她拉车子，她就一小捆子一小捆子地把割下的黄豆都背到了家里。想想，即使年轻人，面对那么多的活，也要沭三分啊？哎，我拿母亲有什么法子呢？母亲劳作了一辈子，地已成了她的伴，若离了地，若没了农活，母亲就感觉无所事事，就想这想那，会很快老去的。哎，只要母亲身子骨还可以，我们就只能顺她的意了。
其实，母亲割舍不下的还有她住了一辈子的老房子和她养的鸡、狗。母亲说，不知怎的，到楼上怎么也睡不着，可一到老房子里，她感觉瞌睡也特别的多，心里也比以往踏实多了。她还笑着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对老房子的一切，母亲都有着太深的感情，一离开，母亲就会情不自禁地想。除此以外，母亲还牵挂着她的两只老母鸡。母亲说，这两只老母鸡基本天天都有一个蛋，最起码，我孙子吃的蛋是差不多够了。我若进了城，谁来照管它们呢？我孙子不就没蛋吃了吗？还有，她还舍不得和她相处了近半年的小狗“灰灰”。灰灰又不能养到楼上或地下室里，怕它叫起来影响了邻居家休息。送人，她又放心不下，她不能为了自己，而丢下日夜都陪伴她的灰灰不管。尽管灰灰可能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想。母亲还有最不愿提及和怕的是，万一到城里她有个这长那短的，按照乡里的风俗，她就再也不能回到她住了一辈子的屋里了。再则，白天我们都上班了，把她一个人留在楼上，她又没去处，与其这样让她受罪，还不如一个人在乡里来得舒服和自由。
每次回家去看母亲，我对母亲都有一种特留恋和看不够的感觉。母亲都那么大的岁数了，用老人的话说，已到了“夜夜防死”的年纪，我怕万一母亲在我不知道的某一天的晚上走了，那样，我就永看不到母亲了。我这样想时，就很珍惜和记忆与母亲相处的时间。我不知道上苍还能给我母亲多少个健康的日子，让我幸福地和母亲在一起，幸福地多叫几声“妈”。现在，我特别盼冬天快点到来，那样，农活都收拾完了，地也封冻了，我们就可以找理由把母亲接到城里了，全家就可以高高兴兴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