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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山散记

作者:吟湄    授权级别:B    编辑推荐    2013-12-01   阅读:

  
  同行的人指着茶棚右侧的一条石阶,一脸诡异的笑,对我说:上吧,那顶上才是真正的龟峰。
  据说谢灵运好登山,为了登山方便,还专制一种“上山去其前齿,下则去其后齿”的“登山屐”。我虽出得匆忙,蹬了一双高跟鞋来爬山,但想到谢公的“山屐”,总觉得有了一半的安慰,万没料到要登的不是坡而是台阶。抬眼望,只见连绵不绝的石阶,一级级地叠上去,弯弯曲曲的,却在眼力尽头拐一个弯,不知所终。
  定了一定神,说:上吧,只当爬楼。
  只是这楼梯不大好爬,石阶依势而建,长短宽窄不一。遇到险处,石条高而窄。“把脚提起一尺,往前只能进展五寸”,十几分钟后,已觉脚酸手软,沿阶的风景是无心看了,眼里只有台阶,一级连着一级,一层顶着一层。行人三三两两,个个均显出疲惫的模样。走几步,喘几步,再走几步,又喘几步。汗是出了几身,却停不住。八月酷暑,山风只是沁凉入骨。实在坚持不了时,有人也会在台阶上坐一会,但不到半分钟却又跳起来,石阶冰凉,让人久坐不得。下阶的人倒是个个神态轻松,可见下来比上去容易得多。但也会夹杂着时髦的女郎,穿着时尚的长裙短裤,手提三四寸高的细带凉鞋,光着脚,两三拖曳,慢慢地横阶而降,让我暗暗心惊,想着会不会是前车之鉴。
  倒底爬了多少级台阶是记不清了,尽管有一个名称叫“万步台阶”,似为夸张语,作不得真数。但当真的看到最后一个小平台时,眼睛还是放了光。坐在平台的一个小石凳上,不到一分钟,只觉通体生凉。“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在花蕊夫人和苏轼的笔下是月下水边的情形,若在此时此地,也该能达到这层境界。石凳左边就是那只石龟,淡黄的巨大石块,层层垒起,却又层层往前伸出丈许,侧看三面凌空,如一龟引颈向天。近旁的树木虽不是“古木森然”,却也青翠逼人,益发地衬出这石堆的苍凉古朴来。
  同行的人极力撺掇,说既然已到了这一步,就该去登登那个龟顶。顺石壁而上,有一最窄处,只能容一人过身,俗谓“险八步”,过了这八步就可以登临绝地,体会那凌空卓立,俯瞰众生的飘然感觉。我一面听着他的介绍,一面看着石块上有几个活泼的男孩子,故意在石壁边上做出各种惊险动作,笑声喧哗声响成一片,其中有一个大声喊道:要是再回去两年,我还敢将半只脚露在外面。
  据闻“险八步”确实让几人葬身崖底。尺许宽的石径,两边完全临空,站上去就会让人头昏目眩,山风袭来时,更会让人有飘摇欲坠之感。只是随着这座山的名声渐渐加大,这八步旁边也已被加上寸许粗的铁链,危险倒是没有了,游历险地的经历却可以留在底片上,带回日后的生活。
  不知是为了留一点遗憾还是别的什么心情,我最终是没有登临那只石龟的头顶。飘然若仙的感觉尚未体验,却对旁边的一块简陋的木牌起了兴趣。牌上写着:
  龙床 仙人脚 仙人棋 观音殿
  看过了太多的风景,名不符实的居多。有人说,游风景不如读风景,此话还是有点道理。满怀着幻想而来,入眼的不过一块破石,几株残柳,若胸中没有一点丘壑,透过这自然的印记追想历史的云烟与附着其上的思想印记,最终只会是失望。那么就让我抛开所有与人相关的东西,且来猜想一下这木牌上的名称到底有些什么。
  龙床大概是一块大的石头,比旁边的石头略为平坦些;仙人脚绝对是两个石窝,并且不会很规则;古棋盘想是前人无聊,随手在石上刻的几道线而已。那么观音殿?观音殿该是什么呢?
  这样想时,便随着木牌的方向看去,只见旁斜一阶,比刚才的更高更窄且更曲,蜿蜒随山而转。阶上,却一个行人也无。两旁松柏形成的浓荫里,偶尔筛下的日影,映在石阶青苔上,寂静得如一段被人遗忘的时间。
  从未听说这里还藏着这么一柱香火,询问同行友人,也是茫然不知。那么该是一处废弃的小庙了。我突然对这座庙添了些许的好奇之心,丢了龟石上的热闹,于僻静处另开法门,该是怎样的“清修”?
  看看还是望不到边的石阶,咬咬牙,再登。
  目的地之外的目标大约只当得寂寞,这条路也不例外。沿途松杉勾勒的浓墨淡彩中,寂静的阳光随风而荡。越往上走,越觉得苍苔的凉意透过鞋底直漫上来,一点点地逼入心底,鸟鸣只当得偶尔一两声,龟石上的笑声却穿过密林,时时炸起,“露点声疏人语密”,该是怎样的落寞之意?
  上到峰顶,果见乱石横陈,有一石略平,前高后低,宛如倚榻模样,上书“龙床”两字。石旁又有一石,却是平的,上有一小棋盘,纵横十九条线,深约两分,有几条线略显模糊。回首四顾,寂寂无人,突然悟到,若真的每日爬了这几千级台阶来对奕,不是仙人也胜似仙人了。
  仙人脚是无心去找的,只是观音殿呢?
  在峰顶转了三圈,终于发现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观音古庙。
  循了路牌走去,只见两块巨石夹道,仅容一人。穿过这石缝,路却开始向下倾斜。青石漫就的小道,树却换成一色的楠竹,满径竹影婆娑,间可闻清泉叮咚,小鸟宛啾。苍凉换成清幽,质朴转为细腻,难道这里,真的藏了一段禅意?

  (三 )
  行了约里许,石径拐了一个弯,没入山后不见。小路尽头,却有成簇粉红的凤仙花,夹道迎风,灿若朝霞。该是了。这样想时,脚下紧赶了几步,转过小径,一眼瞥见一面石壁,刀砍斧削一般。壁前,有一面小小的石墙,坡顶翘檐,像是一整块石头凿成,单薄而孤独地立在那里。墙后有小泉,几根细细的竹管沿壁蛇行,引出一股泉水,不急不徐地滴在壁下一个天然石盘里,泠然有声。石盘内,却孤零零地躺着几枚镍币。
  我于佛经是不通的,所以从不敢妄言谈佛。但这并不影响我寻找这座深山古刹的兴趣。这种诱惑与立于大漠风沙中的断壁残垣给人的诱惑一样,哲学与历史只是背景,顿悟与震憾才是需要。
  但此时看到的这段石壁却颇令我失望。原以为该有两三间精舍,白墙绿瓦,兼着木鱼声隐隐,檀香缭绕的,再不济也该是一带曲折的回廊,几道颓败的残堞,经得住时间的磨砺,盛得起岁月的沧桑。万没料到只是一座废庙的一方小小的石墙。长不过一丈,高不过八尺,纵有沟壑千里,我这愚钝之辈,又能从中看出什么?
  庙是没有了,那么看字吧。顺着石壁找去,细竹管上方似挂了一块小小的纸牌,凑近一看,果见一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味似冰冻矿泉水。
  正诧异这“似”字用得奇怪时,突听石壁那边传来询问之声:要喝水吗?我这里有杯子的。
  原来这里果然有人!循声看去,只见石墙后转过一个和尚来,皂色的僧衣僧帽,得益于山中气候之便,在这大热天却穿戴得极其齐整。三十多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的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大约见我脸上结满疑问,他突然地不好意思起来,又低低地重复了一句:要喝泉水的话,我这里有杯子的。便又腼腆地笑了一笑,依然转回石墙后去了。
  我却因了这和尚的惊鸿一现,在心中起了一个念头。有和尚就该有庙的,那么庙呢?这样想时,心中突然升腾起小小的兴奋。不由得退后两步,重新细细地打量这石墙来。这才发现这石墙是颇有些厚度,大约有三四尺来厚吧。难道这真是是一座庙?会有这么小的庙吗?
  不记得哪本书上曾经说过,在中国的乡村,经常会有一些小小的土地庙,那些飘游在外的旅人,遇到错过宿头或无钱住店的时候,往往就会在这些土地庙里寄夜。将随身的衣包一卷,向土地爷磕两个头谢了罪,就在神前的供桌下,混过一宿。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起身,再向神仙磕两个头道了谢,就又向着苍茫的远方跋涉。这种庙大多是野庙,无人看守。接受着四方无名的供奉,也为四方无名的人提供这种方便。但在这种庙里是睡不安稳的,亵渎神灵倒在其次,主要是虽然躺下了,却还有半个身子露在庙外,若遇着风雪相袭之夜,其中的苦楚,不是旅人,也能想象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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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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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吟湄

    呀,你辛苦,

    2014-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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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东方玉洁

    游记好写,人物景物众多,一拉就是几车。游记不好写,年年岁岁,游人如织,众所周知的东西,写不出新意。作者循了一个禅字,见了个小庙假僧,时时提示的半个身子在庙外,便是那和尚,也多半在庙门之外了。事事不可穷真,能是“似”,便已经是大造化了,何况那不专业的演员,还做不到“似”,当一天和尚,半下钟也不敲的呢?哦,好像有个词叫尸位素餐吧。大概,也许,差不多。

    2014-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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