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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爱情

作者:吟湄    授权级别:B       2013-12-01   阅读:

    在那夏末秋初的夜晚,看一弯新月,几缕纤云,数点繁星,齐齐聚在清空微明的天幕上,银河朦胧如水,双星亮如河灯,少女们梳洗方罢,在那香案上陈列了瓜果,焚香朝天礼拜,以求得织女的垂青,好让自己来年有一双巧手。待到月上中天,牛郎织女双星聚会之时,又躲在瓜果架下偷听那脉脉情话。这样的情形,若不来点爱情之类的话题还真的是煞风景。好在这样的故事还真的不会少,民间有传奇,林下有志异,总是不会负了这一年一聚的盛事。故事听得多了多少有点疑惑,比如我就常常想,为什么传奇里总是耕夫配仙女,而志异里却是书生配鬼狐。
  这话题还是扯远了,不如看故事吧。起身到书柜里去翻寻,目光一下子就停留在那套深蓝色的王小波全集上。在某个冬天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会在电脑里放一张古琴曲碟,然后坐在充满冬日阳光的落地大玻璃窗前绣花。这年的冬天并不太冷,或许是前一年的那场大雪耗尽了它几年的威力,因此那时的阳光很暖,曲子很美,我的绣花针在光滑如玉的丝绸上一起一落。窗外有时会大货车开过来,喧嚣着卸下满车的货物,我还可以看到货车扬起的一地风尘,隔着玻璃宛若轻纱。等车走后我能听到细小的针刺破丝绸的声音,一粒粒缓缓地散在地下的光斑里。王小波的短篇小说集就放在绣架前,在汽车扬起那层白色烟尘里我刺下了最后一针,一朵花就这样有了生命。离开绣架后我抄起了那本小说,就那样记住了那具白色的骸骨,同时记住的,还有从白色骸骨里所生发出的“绿色的爱”。
  这样的描述听起来象是一场遥远而迷离的梦,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去绣那朵白色的莲花,那朵花就静静地开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绿的叶片中,就象王小波小说里的那具白色的骸骨,静静地靠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墨绿的树丛中。或许真如金克木老先生所言,一本好书会让你看到字外去,我看这个小说时也常常会看到字外去,那些字里没有的情感就潜伏在那些字与字的空白处,连写的人都未必明白——可是它们就蛰伏在那里,等待春天的那缕轻风,能让它们发芽抽叶,既而开出或娇弱或坚硬的花来。
  不可否认王小波的“绿色爱情”曾经迷惑过很多人,就连他的妻子李银河也曾经承认,她其实也并不真正清楚王小波的“绿色爱情”代表什么,为此她询问过夫君,得到的却是神秘的一笑,这一笑将这个难解之迷推向了更深的领域,当九十年代末期那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整个中国,王小波的小说开始遍地开花的时候,那个“绿色的爱情”还是静静地躲在那些鸿篇巨制里,安静得宛如一个刚睡着的婴儿。这个干净纯粹得如同一块透明的水晶的短篇,呈现出其他小说里罕见的幽深的意美——比起王小波其他作品里常见的黑色幽默以及大量的性描写来,它实在太过另类。
  说实话我并没有很好的将自己看过的东西复述一遍的能力。所以当我将这篇短篇看完时,除了眼前晃动着舅舅的那把长胡子,舅妈脖子上冰凉的锁链,皇帝的骨制念珠以及一些支离破碎的画在墙上的简笔画外,故事本身的情节却被我自己全忘光了。就记得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绿中的那具白色的骸骨,那是对死亡最深最终极的恐惧与绝望。生命本该是一件极纯粹的东西。纯粹得就象那片绿林中的那具白骨,又冰又滑的,没有任何的负担,它就端坐在那充满了生机的绿色中,而爱情,就从那恐惧中生发出来,简单得如同小女孩随手画下的那些简笔画。
  我抽出那本小说,走到窗前去看那弯新月,中天正静,而地下的灯火微曛,牛郎织女也在悄悄逼近。七夕本是个与爱情无关的节日,它更多的意义是乞巧,爱情只是漫长故事里轻微刷过的一笔,那河边的一瞥,模糊的几个身影,随手抱起的衣裳就成就一段千古爱情确实是件太过浪漫的想象。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被这个想象所迷惑,正如被王小波的“绿色爱情”所迷惑一样。为此我曾到书中去寻找答案,当看到王安用粗大的手掌按在小女孩子的身上,不带一点肉欲的对她说爱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找到最佳的解释,那就是纯粹的爱情该是没有任何私欲的,它该是那片充满生机的绿色的原野,一望无际而生机勃勃。
  人真的有时会被自己的想象所迷惑,因此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为自己的这个解读沾沾自喜,直到有一天,我重新翻开那本深蓝的小说的封皮,看到王安妻子脖子上的“镣铐”再次晃动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多么大的错误。
  李银河确实是王小波的知已,所以她才会对这个“绿色爱情”的解读持着极其谨慎的态度。也许李银河根本就无法给予王小波理想中的绿色爱情,所以才会换来那神秘的一笑。面对自己钟爱一生的人,王小波除了那一笑,他还真的不能再说什么。
  我丢下手里的小说,在书橱的最上端,找出了那本塞进角落,积满灰尘的《萨特与波伏娃的共同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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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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