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春日

晨曦。水里的风，风中的水
小小的木凳子，朴素得像我的乳名
我与你握手言和，从此
不再是一株柳树看着另一株

没有边框。墨色在悄悄地隐退
楼房用雾气把自己藏起来
像槐树，发动了一场雪，遮人眼目

矫情，盛开热情。蝌蚪的短暂
一不小心，似是故意省略
鲜花是用暗香下的一个圈套
我好想俯下身子，亲吻松懈的光阴

傍晚。在事物的表象刷上一层清漆
河流举着喧嚣的黄金，举目远眺
黄毛狗的尾巴上，系着摇晃的黄昏

★真话，是最假的假牙

递牙者掰之。牙成为子弹
口腔成为枪膛，忽略牙齿的人
忘不了“食色性也”
没了牙齿，我方能有话可说
扫机枪——滔滔不绝
舌头怂恿着牙齿，牙齿终有一天
会沦为阶下囚
无非是多了一个笑柄
被人流紧紧地握着，像墓碑
真话，是最假的假牙
一开口，它就疼得要命
还是继续过着以牙还牙的日子
让判官们渔翁得利
现在的我，牙齿尖利
面对不幸和侥幸
习惯于咬牙切齿
爱到骨子里，恨在牙齿上
我忘记了，我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
在一张白纸上纸醉金迷

★爱着

被一场春雨追赶
被一阵春风叫住

春雨在低处燃烧
春风在高处赏花

燃烧的样子，像写作
赏花的姿势，像恋爱

写到疲惫的蚂蚁
爱到春水的荡漾

蚂蚁漂浮在春水中
她把流浪的月光领回家

仿佛春雨知道我的来处
我爱着她的倾诉，已是暮春

★青草

四月的草，可以高过楼顶
也可以让黑夜变成绿色

在草地上坐下来，草在埋我
哼着多年前的曲子

草抚摸我，她们对我并不陌生
我也是吃着草长大的

风声渐暖。缓慢的绿色
从风口中溢出，像淡淡的忧伤

在草地上行走的时候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

绿色的梦，被一群羊悠闲地咀嚼着
羊群从我的体内穿过

提醒忘记姓氏的草民们
草根在暗中集结

一如我的故乡
集结了越来越多的小路

青草长在小路上，皱纹里
青草让故乡变得年轻

露水，是青草的老花镜
青草，是羊群的嗓音

我没有目的地
就像青草，在自由地蔓延

★春雨里的小酒馆

春雨，让这个小城一夜之间
变成了一个小酒馆
我不饮酒，不抽烟，只是一个人坐着
聆听躲在耳朵后面的故事

从耳朵中掏出一把犹豫的剑
劈碎热情的雨水，和害怕飞机的人
用耳朵打发过往的生活
苦难的意识流，或者一朵愁云

我坐在一个单调的角落，把眼睛蒙上
把未来的路还给寂静的火焰
我不会成为桌面上的酒鬼
就像我不会对善良的春雨失去耐心

春雨，赐给小城透明的法典
而街道替春天接受了思想中黑暗的部分
——酒馆已经把我省略了
我不说话，也不寻找任何的借口

★春天的手稿

荒丘向深邃的喉咙疾奔
夹杂着灰色的雨，微茫的雨

翻飞的解释，意乱情迷
水泥，陷入原生态的混沌

针叶松，指向一个阴沉的在场
硕大的一滴水，感到了饥饿

车辆堆积在街道上
松塔朦胧，归隐于绿色的云朵

车声用坚硬征服行人
镶着金边儿的瓷碗，久久地空着

一天也是这样的空着
键盘的琐碎，让楼梯旋转起来

等待，是漫长的空格键
光线模糊。长椅拽着身边的雕像

咬人的黑熊，牙齿发黄
荒丘一样的黄，死去的人，手拉手

迷宫向世人敞开胸怀
高压电机受潮，绝缘度降低

一些隔膜扮作热情的媒介
化干戈为玉帛

在雨丝中，与谁不期而遇
背影滴着水，水滴在水泥里发芽

幻觉被车辆碾碎
雨天，成为一个实在的深渊

春天的手稿，从荒丘出发
抵达美学意义的误读

一朵预言在夜里绽放
美丽的嗓音淹没了嫩芽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