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婚姻比作一座城，那么，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进城和出城的路上奔走——大勇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一】
　　大勇，一米七的个头，背稍微有点驼，沉默寡言，一副哭丧脸，很少看到他笑。他今年五十出头了，还是孑然一身。如果把婚姻比作一座城的话，大勇并非一辈子没有进过城，他是结过几次婚的，虽然都不太正式，婚期也很短暂。
　　最初，是在他爹的逼迫下进了一次城。
　　大勇17岁那年，表妹梨花到他家来住了。梨花是大勇舅公临死时托付给大勇他爹的。那时梨花才十三岁，面黄肌瘦，极像一颗豆芽菜，不过，人倒也机灵。梨花在大勇家什么活都干，她的勤快远近闻名，深得大勇他爹喜爱。可是大勇对梨花是深恶痛绝，原因是他是家里最懒惰的，人家批评他的时候总爱拿梨花跟他比。
　　大勇22岁，也就是梨花18岁那年，大勇他爹决定让他俩结婚。梨花虽然不喜欢大勇，可是在这个家里呆惯了舍不得离开，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似乎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报答了，再说这个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在附近也找不出第二家了，也就答应了。
　　可是大勇死活不肯，他想娶的女人是春妮。春妮的皮肤白白净净，说话细声细气，笑起来嘴角边上会露出两个小酒窝。最让大勇着迷的是，春妮跑起路来的时候，前胸一颤一颤的，那臀翘翘的像上树的黄蚂蚁，多撩人！一想起春妮，大勇就痴痴地想象着那两个大奶子在衣服里上下抖动的样子，可是大勇除了看过他娘那下垂的干瘪的奶子外，再没看过别人的，所以他也无法确定自己脑海里的春妮的大奶子是不是就是那个样子的，总之就是好看，让他的心突突地跳就是了。梨花算什么？前胸平平的，像田坎；屁股扁扁的，像岩壁！梨花和春妮比，简直是麻雀比凤凰！
　　要娶梨花，大勇就是不依，还绝食抗议，这可惹毛了大勇他爹，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拿了一根烧火棍，直奔大勇的卧室，从被窝里把他揪出来，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这样的女子不要你还要什么样的人！”大勇从来没有看见他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吓傻了，可是为了能有机会娶到春妮，他硬着脖子顶了一句：“我就是不结婚！”可他心里却回答：“我就是要娶春妮！”“让你不结，我打死你这个没出息的！”他爹手起棍落，大勇疼得嗷嗷直叫唤，他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喊：“我的祖宗，你就答应了吧！他爹，我求你别打了，这样打是要出人命的！”她一边说一边扑到他爹身上夺下了棍子。“你给老子滚一边去！没有你这糊涂的娘，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儿子！”
　　大勇的奶奶颤巍巍地上楼了，大勇他爹才住了手。梨花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嘤嘤地哭，她不是心疼大勇，而是因为大勇这样嫌弃她感到没有颜面。
　　胳膊拧不过大腿，大勇还是和梨花结婚了。
　　婚礼没有大哥大嫂的那样隆重，置办的物件也没有大哥大嫂那样齐全，一切都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为此，梨花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说，谁让自己是苦命的童养媳！（虽没明说是童养媳，其实也就这意思，这些年累死累活干了那么多活，还是不讨大勇他娘欢心）至于大勇，没有什么感受，一切和他无关。
　　闹洞房的走了，新房里就他和梨花两个了。大勇什么也没说，和衣躺进了被窝蒙头就睡，一切关于新婚之夜，关于女人的幻想，都在今夜成了泡影！他没有睡着，满脑子都是春妮在衣服里一颤一颤的两个大奶子……不久，响起了大勇的呼噜声。梨花的心情不比大勇差，她感念自己的身世，自幼丧父，母亲改嫁，与阿公相依为命，13岁寄人篱下，如今和一个不愿和自己结婚的懒惰男人结婚，父母健在倒是不愁吃穿，他们百年之后又该如何？她想着，叹息着，珠泪涟涟。怕家里人担心，熄了灯，另外拿了条被子睡在大勇旁边。那一夜她没有合眼。
　　不管怎么说，大勇也算是进了城的人了。自此，他得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同床共枕，睡在她身边，心里想的却是一个自己无法拥抱的女人，她的大奶子夜夜陪着他进入梦乡……
　　某夜，大勇又梦见春妮笑盈盈地向他走来，前胸一颤一颤的，大勇抱住了她，她身上散发着刚晒干的青草的香气，他的身子像棉花一样柔软，春妮慢慢地一个一个地解开上衣的扣子……大勇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他喃喃地呼唤着春妮的名字……醒来，下身一片潮湿。身旁，梨花泪湿枕巾。自此，梨花的心彻底死了。
　　两年后，梨花的舅舅来接她了。梨花带着满腹的辛酸，带着她的女儿之身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家，此后再没回来。
　　大勇终于出城了！可是春妮已经嫁人了。
　　【二】
　　大勇原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梨花走后就越发沉默了，不知道是因为梨花走了，还是因为春妮嫁人了。
　　梨花走了，大勇他娘缠着大勇他爹再给他说门亲事，大勇他爹没有理会。其实大勇他爹明白，他这儿子说本事没本事，还这样懒惰成性，想再找个好女人是比登天还难了，给不给张罗结果都一样，再说他也心灰意冷了，索性什么也不做。
　　大勇想再娶个媳妇还真的有些难度。虽说大勇家在地方上声誉好，家底也殷实，可是毕竟大勇的懒惰是出了名的，毕竟大勇是结过婚的男人，知根知底的不会嫁过来，离过婚带着孩子的也不合适。由于这种种原因，大勇最终没有娶到称心的女人。
　　8年时间一晃而过，其间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几个离过婚的女人，可是，不是大勇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说实话，大勇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糊涂，其实现在想想梨花也是挺好的一个女人，温顺勤劳，不就是胸小了点，屁股平了些吗？自己也不是什么英俊男人，要本事没本事的，当初怎么就老拿她和春妮比呢？他有些怨恨春妮，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可是转念一想，春妮也没跟自己说什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呀，这能怪她吗？不能！命，这都是命啊！
　　冬天，夜特别长，大勇越发觉得孤单。他辗转反侧，哥哥的孩子都上小学了，弟弟的孩子也上幼儿班了，两个妹妹也出嫁了，就他还是孤零零一个人。他想有个家，想有个女人跟他一起过日子，他想有个孩子，他渴望有人叫他“爸爸”。如今，他越发空虚了，他害怕夜晚，常常半夜醒来寂寞难耐，此时，他渴望有个女人让他搂，让他亲……以前他可以想想春妮，可是这么多年不见春妮（春妮嫁到外地去了），她的样子也渐渐模糊起来。有时隔壁哥嫂的房间（他们住的是木板房，稍有响动声音就会传过来）动作起来更让他难受，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火上烤……
　　31岁那年，大勇的嫂子帮他张罗了一个外地来的女人。这女人比他大两岁，虽有些胖，不过也还过得去，再说，大勇也是饥不择食，只要有谁愿意跟他过就可以了。大勇倾尽这几年的积蓄，还向她嫂子借了2000元才凑齐5000元的介绍费，总算是“抱得美人归”了。
　　这女人虽没小姑娘水灵，可是挺受用的，和她睡在一起，大勇真正体会到了做男人的快乐。只是这个女人太会享受了，懒惰不爱干活不说，还要好吃好喝供着，还经常要买衣服。不到半个月，大勇向人家借的1000元钱就花光了。一天，这女人向大勇要钱买金项链，大勇把自己的底细透露给她，那女人楞了。三天后，大勇从地里干活回来，发现那女人不在家里，赶紧上楼，完了，这半个月里买的所有衣物都没有了，毫无疑问，这女人跑了！赶紧叫人去镇上追，已经迟了。
　　这回大勇是怀着12分的热情进城来的，他原打算和这个女人在城里好好待着，好好经营他们的婚姻，他要做这个女人的好丈夫，还要做孩子的好父亲。没想到，到头来希望灰飞烟灭，还人财两空！大勇躺在床上一连三天粒米不进，不管人家怎么劝，他就是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