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精疲力竭地躺在沙发上,眼睛呆滞地盯着天花板,突然,我发现天花板上有一只大蜘蛛正在上面漫不经心地爬来爬去。我触电般从沙发上跳起来,用墙角的灭虫剂狠命地喷射。大蜘蛛死了,它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腿缩成了一团,露出一个又圆又鼓的肚子。那个显露出来的大肚子不由得让我想起那个怀孕的女人,我打了个寒战,冷汗不住地往下掉,最后我不得不虚脱地倒在沙发上。
我是一个律师,刚步入中年,事业如日中天,很多打官司的人都慕名前来找我,只要对方肯出上满意的价钱,我就接他的案子,无论这个案子有多么棘手,我都能想方设法帮他打赢官司。很多医生都说我用脑过度,需要静心休养。可能你也从我的描述中知道我是一个生了病的人。是的,我是一个有病的人,从鄱阳回来后,我就得了一种怪病。我常感到精神恍惚,四肢乏力,而且还不停地流着冷汗。你瞧,我满手心都是湿津津的汗渍,像是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湿透了。
我每天晚上几乎都会从同样一个恶梦中惊醒,醒来之后,我就在房间里到处搜寻,看梦里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拿着尖刀藏在我房间的某个角落。但最终都是一无所获。我大半夜大半夜睁着眼睛盯着门窗,生怕自己一旦睡着,那个女人又从窗户外爬进来,然后掐着我的脖子向我讨公道。这个不断重复着的恶梦每天像鬼魂一样缠绕着我,我完全要崩溃了。
我看过很多有名的医生,他们不是说我阴虚火旺,就是说我用脑过度神精过于紧张。他们开给我很多药方子,有时是用蜈蚣做药引子,有时是和着毒蝎子一起煎熬,还用过蛇胆、蝙蝠、蟾蜍诸如此类的东西入药。但这些药方都没有让我的病情得到丝毫的好转,我每天依然面无血色,精神恍惚,四肢乏力,而且还不停地流着冷汗。
因为生病的原因,我的脾气变得很坏,我经常无名的恼怒。我砸碎了卫生间里所有的玻璃,还把墨泼到了墙上,就连卧室里的窗帘,也被我撕得支离破碎后从防护栏缝隙里扔了出去。
我的病情在一天天恶化,我的护理医生却从不告诉我,他只会叫我静心疗养,不要去胡思乱想,再不就让我服下那些对我完全不起任何作用的药剂。我的房间里到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药味,护理医生在处理那些药剂时常埋怨我,说我不该把那些安定药片一起扔进垃圾桶里。我撵走了那个讨厌又多舌的护理医生。我的眼圈越来越黑,精神更是变得越来越恍惚,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接任何的案子了,我得把大部份时间花在求医这件事情上,我觉得求医这件事已迫在眉睫。
我陷在沙发里,我想我还是应该继续去吃格菲尔医生为我配制的药剂。听人说格菲尔的医术非常高明,他还懂得一些占星术,听说他在山里自研中草药几十年,很多疑难杂症的患者吃了他配制的药方都得已痊愈,虽然他住在大山里,但找他看病的人仍是络绎不绝。其实我对格菲尔的医术并不抱多大的幻想,如果说格菲尔是个猎户,或者是个巫师、道士,我可能更愿意去相信一些。他的屋子里有很多做道场用的五色纸,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吉凶占验的水罗盘,墙上挂着几支长管或短筒的猎枪,猎枪周围钉着各种兽皮和兽头。格菲尔并没有听我仔细介绍病情,他只是在帮我诊脉时眯着眼瞄着桌上的水罗盘,之后就开始去为我硏磨药粉。
尽管我不知道那些对格菲尔有妙手回春医术的传言可信度有多高,但我还是把牛皮纸皱褶里的药粉沫儿通通弹进那个专门用来调制药剂的碟子里,然后再想方设法把它们吞下喉咙。
吃过药之后,我又像现在这样,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天越来越黑,最初我还能透过玻璃看到窗外那棵法国梧桐的叶片,再后来,那棵梧桐就成了一团黑影,我看着那团黑影又开始莫名奇妙地烦躁恐惧起来。是的,每到晚上,我就会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我想那个女人可能已经躲藏在那团黑影里,只要等我一闭上眼睛,她就手持利器从窗户口爬进来向我索命。
其实,那个女人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是服毒自杀的,尽管如此,我还是禁不住会这样去想。我发誓,我到鄱阳真的见到了那个女人的尸体,她死的时候一双手紧紧地护着自己凸起的肚子,眼睛大大地睁着,有一股很重的怨气停滞在她的眼角膜上。我只看了一眼,便急急地从殡仪馆出来,回来后便开始发病。
我没想到自己逢场作戏会让那个女人怀上孩子,更没想到她会自杀。最早我以为她不愿意做掉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为了威胁我——向我索要一笔钱财。当我把一张填好的支票扔给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和殡仪馆里躺着时的那个眼神毫无差别,换句话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后来我想,那个女人可能真对我产生了感情,或许她仅仅是为了让我降低收费帮她打官司才愿意和我发生那种关系。我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又看见那个女人慢慢从窗户口爬了进来,她手里没有利器,她进来后竟然盯着我微笑。
说真的,她笑起来非常好看,一笑嘴角就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我无法拒绝她,尤其在她嗲声细气地叫我“宝贝”的时候,我更是无法拒绝。我的心砰砰直跳,脸上火辣辣地发着烧,我没看清楚她是怎么靠近我的,反正在我毫无提防的情况下,她一下子抱住了我,把我摁倒在沙发上,然后我就和她发生了那种关系。
呵!你不用撇嘴,其实就是你不说,我自己也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其实那个女人非常腼腆,她才不会这么开放对我这么积极主动哩。但在梦里的确是这样,梦里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真实,和现实生活没有什么两样。如果不是她走时扔给我一个包裹,把我砸醒了,我想我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是的,梦里那个女人的确是扔给了我一个包裹,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包裹就砸在我这个部位——你看,刚好砸在我的小腹上。我当时一下子被砸醒了,醒来之后,我就觉得小腹有些轻微的肿胀感,但我的精神却明显好多了,也有了吃东西的欲望。
自从能吃能睡以后,我的病情就一天天地好起来,我每天按时吃格菲尔为我配制的药剂,大概连续服用了半个月的样子,我以前所有的那些不良症状,可以说是完全消失了。我又开始帮人打官司,空闲时也约朋友一起打打高尔夫球或玩玩纸牌,那个女人的影子奇迹般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的生活差不多又恢复了原样。
可能你听了我说服了格菲尔开的药,我的病就那样彻底好了,会认为格菲尔真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其实我开始也这么认为,但是我错了。真是活见了鬼!谁知道吃了格菲尔那妖道的药之后,竟会有更糟糕、更古怪的病在后面等着我呢?我做梦也想像不出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知道吃了他的药会有这种后遗症,打死我也不会去碰那该死的药粉沫儿的。
请你不要用这种眼神打量我,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的难为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