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刷牙

我第一次在家里刷牙的时候
是一个冬天的早晨
母亲躲在堂屋的门板后看我

她认为我不知道
我自己也当做没有看见

只是我的动作慢了
更慢了
最后我干脆停了下来
故作潇洒地喷出一口水

随后的日子
一直到过完年
整个寒假结束
我背着行李包再次离家返校
我都没有再刷牙

我告诉母亲
家里小商店的牙膏质量不好
味道有点怪
虽然这个理由根本不存在

没有人会知道为什么
刷牙 这件小事
会让土长土长从来没有动过刷牙念头的母亲

忽然生出一丝不舍和遥远

2皮鞋

二十二岁之前
我没有穿过皮鞋

关系不错的同学
有一次盯着我的脚

老半天
说了句
还是把球鞋换掉吧

你那么懒
皮鞋打点油就亮了
省事

这么委婉的语气和建议
我还是没有接受

我老是纠结
那一个“皮”字
想起玉米地里
父亲被太阳晒得乌黑
布满汗水的肩膀和脸庞

当然
二十二岁之后
我毕业到南方打工
第一次换上皮鞋去公司面试
就是后话了

3洗澡

第一次去澡堂
我没有脱去内裤

在水里
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我
有人还动了动地方

其实我只是紧张

懂事以后
我就很少穿短裤
更不用说像别的男生一样
在夏天随意光个肩膀

改变我的还是那个关系不错的同学
他说
必须的场合
你要不脱
你就有毛病

后来我失恋
他带我去看三级片

他的话充满了早熟先知的道理

4毛巾

和女朋友分手前
我用过她的毛巾擦脸

她其实很在意
多年后我才明白是真的

多少年来
我的家里只有一块毛巾

父亲用过 母亲用
就像衣服
大人穿了
再缝缝改改
给孩子穿

我的潜意识里
这一切都是幸福的
都是相血肉相连的

从来没有想过这是不礼貌的
或者说
这是脏的

5女朋友

第一个女朋友
也是最后一个女朋友

然后就认识我的妻子
结婚生子

婚后的第一天的第一顿饭
我十分尴尬

二〇〇三年似乎离现在也不太远
我一直为母亲端上来的碗筷
倍感寒酸

妻子似乎没有在意太多
抓起筷子就吃

这样的场景
多像多年前母亲站在背后看我刷牙一样

她认为我不知道
我就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