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的故乡
又可以见到漫天油桐叶飘飞
“嘎 嘎 嘎”一片片落地的声音
美得让人心碎

背着背篓拣油桐叶的黄昏
天空逼仄
落叶随归巢的雀鸟一起飞
鸟们最终找到歇息的窝
这些油桐叶太轻了
轻得暂时停止了呼吸

背篓满了 装不下更多的轻
看着前方的炊烟回家
今晚的油桐叶
在温暖的火塘里
一定会燃得开心

*青苔

它在赤脚下打滑
和路边的野草混在一起
石头穿衣喝水
偷看少年走路的神情
他咬着牙就过去了

少年回过头来
看见被他踩过的青苔
在阳光下整理内心

*斗笠

它在风里折腾
夹持着我的头颅
沉闷的消息
在田野上空
寻找多年前的亲戚

*羊群安详

石头安详
它们躺在那里
咀嚼白云
白云撕扯朵朵棉花
让它们飘

领头的目光深邃
望着远山
回忆儿女成群的日子
身后野草青青
它们安详
抚摸每一只
填饱肚皮的羊

*秋风颤栗

秋风在这个午后
爬上树梢
微微颤颤
又瞬间跌落

路边那株狗尾草
不把泥土当回事
它颤抖
用秋风的起伏
舔舐伤口

*香菜

它先点亮泥土
一直不会趴下去
一样听到泥土的呓语
有香气在风中奔跑
首先被呼吸闻到
它绿莹莹的枝叶
虽然矮小
撑着一个人的嗅觉
一点也不含糊

*点

风一直在吹
用手捂住还是挡不住
燃了又熄
火塘里的玉米杆
还没有燃起来
由红渐渐变黑的颜色
和夜的深度同出一撤

母亲急了
后院的猪饿得嗷嗷直叫
刚从地里摸黑回来的夜
越来越冷
点不亮煤油灯
瞪大了眼睛
连一小块温暖也不给

*那一条土路

它的泥泞在风中颤抖
一直伸向前方
流鼻涕的启蒙小学
土里土气的名字
风也会呼唤

赤脚在泥里打滑
硌痛了心事
昨天的家庭作业还没完成
被一群羊遗落后山

那条土路絮絮叨叨
走着自己
走着乡村每一个隐痛的日子

*裤管上的泥

这时候它开口说话
土里土气的腔调
刚刚从村子里折腾而来
和坚硬的水泥地面
格格不入

这裤管上的泥
如果在上面种上白菜的白
等不到日上三竿
就干成疙瘩
塞进离乡人的嘴里
让他哑然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