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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仙

作者:欧阳梦儿    授权级别:B    精华文章    2014-02-23   阅读:

    看到对“饕餮”(taotie)二字的解释为:传说中一种神秘的怪兽,只有一张大嘴,十分贪吃,直到撑死为止。我大笑不已,一个人物在记忆中鲜活起来。

  干干瘦瘦的他,个子不高,实在是个不起眼的人物。生在穷乡僻壤的他,经过长期的观察,发现,但凡下乡视察的镇干部都是威风八面前呼后拥的。镇干部吃的是皇粮,而立之年的他想挤身入列实属不能,神似不能,形似总还可以吧?遂专程进城卖来公文包一个,逢场赶集夹于腋下。自我感觉良好几天后,遭遇霹雳一击:他暗恋的老姑娘在某日狭路相逢居然对他视而不见!事后老姑娘解释曰“本身就长得跟颗眼屎似的,还成天用个胳臂把肚皮夹得死紧,谁还瞧得见?!”痛定思痛,都是个子太小惹得祸。尽观镇干部们,除了天生“筋骨龙”外,都是肥头油面,长得十分国泰民安。特别是那一个个滚圆的大肚,横切面积十分可观,往那本就不宽的乡路一站,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让人不敢等闲视之。

  一日苏姓村长又在大宴宾客,他忍不住爬上那高高的院墙偷窥,希望能学到点精髓。听见一镇干部拍着肚儿道:不能再喝啤酒了,啤酒不是酒,是液体面包啊,再喝,就怕油包了心脏,要开刀了。狂喜,直奔商店扛回啤酒一箱。开始每天晚上捏着鼻子灌一瓶,一是跟猫尿似的实在难喝,再则无甚酒量,醉翻了也不误事。后来就精进了,一日三餐都能喝。再后来,不喝就少了点什么。喝酒后的必修课,是拿根谷草,围着肚皮量一圈,眯着眼审视刻度是不是往前移了。效果不是很明显,毕竟还是有了些变化。每到这时,人们就会听见他乐呵呵地吼一嗓子:我要喝啤酒,啤酒最好喝,酒桌上没有见过比我喝得多,上菜不要多,拉皮儿来一个,上菜多了花钱也就多。我要喝啤酒,我要谈恋爱,不知哪个姑娘真心能爱我?如果你有意,我也摆一桌,山城啤酒让你随便喝!

  缘于他对酒的热爱和忠贞,陪酒陪得胃出血的苏村长赐予他“酒仙”的雅号,并令即日起提升为村委会常务委员,专司陪酒一职。就职那天,苏村长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酒仙啊,切莫小看这喝酒,古人说“人情练达即文章”,对于我们来说,人情练不练达就全在这陪酒上了,让长官们喝得舒畅喝得尽兴,我们就算功德圆满。有句话你听过没有?“酒杯一端政策放宽,酒往下一送,情就往上涌”。酒仙眼含热泪庄严点头。

  因为有了酒仙,村长猜拳划拳有了底气,酒桌上因此热闹了许多。只要一个眼神,酒仙就会乖乖地端起酒来喝,最后默契得眼神都不需要了。村长划累了,酒仙就主动请缨,说是为了体现官民一家亲,要求和镇干部切磋,胜了也不喜形于色,而是诚心诚意陪喝三杯,大家都觉得酒仙实在太豪爽了。不但如此,酒仙还注意收集各种酒令,太高雅的东西学不会,象薛蟠的“一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女儿悲,嫁了个男子是乌龟。女儿愁,绣房窜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鸡巴往里戳。”这样的不用学,似乎天生就具备了那样的理解力,大家也觉得十分有趣,越发喜欢到他们乡喝酒了。

  据不完全统计,在陪酒的二年中,酒仙用他惊人的奉献精神,喝掉白酒730多斤,啤酒不计。酒后跌落门牙二颗,滚入水田次数100有余,擦伤碰破无数。更令人赞叹的是,不管头天喝得如何烂醉如泥,第二天照喝不误,精神抖擞。更练就奇特功能一项,那就是:酒后鼾声如雷,一切声音都过滤如无,唯村长一声轻轻的呼唤,已经出窍的灵魂也会惊觉过来,翻身爬起,嘴里大呼:村长,我谁的话也不听,只听你的!

  响应党“干部年轻化”的号召,苏村长退了下来,酒仙以他卓越的牺牲精神赢得了提名,并以绝对优势胜出。一个没有饭局的午后,难得闲暇的酒仙躺在靠椅上,记起已经好久没有量腰围了,懒洋洋地把稻草往身上一比划,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曾经长出许多的稻草,居然短了许多!只说是布料质量不好缩水才让裤腰越来越紧,不想却是双喜临门。急忙脱掉穿了世世代代的“直筒子”,穿上近日买来的西裤,裤腰带往尿桶里一扔,换上亮光光的黑皮带,也学着城里人把皮带松松地垮在肚脐下。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圆滚滚的,神气活现的肚皮就是自己的!在这个激动人心的时刻,酒仙一下子就想到了要让老姑娘分享他的喜悦。

  老姑娘正在井边挑水。酒仙背着双手往路中间一站,西装没扣,这样更显得风度翩翩。不知是老姑娘眼水不行呢,还是路太宽,老姑娘挑着一担水,竟然颤颤悠悠地越过他去。酒仙威严地说:别跟我讲一个大活人跟眼屎一样,你瞧不见哈!老姑娘没好气地答:体积长得再大有什么用?也是白浪费布而已!如果把这缸水给我挑满了,我就服你。酒仙二话不说,接过挑子就走,没走几步,觉得喉头发干,脚杆发僵,酒仙想起今天忘了喝酒。这一想不打紧,条件反射,脚一软,跪了下去,水桶“绑”的一声,一只正好摔在一块尖石上,木桶应声而裂,另一只顺着来路滚回了井边。气得老姑娘跳起脚骂娘,花的绿的骂了不解气,还骂他是好狗不挡路,矮子好逞能。

  酒仙回家闷睡了一天,从此对女人敬而远之。裤腰上随时别着个酒瓶,就如军人随时别着他的手枪一样,时不时抽出来喝两口,象你渴了要喝水一样必然。偶尔有热心人给他做介绍,他眼皮也不抬地说:想找人来用我的钱?我才没这样傻哩!目不斜视,提着他的酒瓶,找个安静的地方,跟花草树木推杯换盏―――自己喝一口,倒一口给花草喝,嘴里叽叽咕咕自言自语。

  一天人们发现酒仙倒在路边,村人都很惊诧,不知是谁家的酒这样大的能耐能醉翻酒仙?一个退休的老中医说酒仙没气了,死于营养不良和酒精中毒。人们这才想起,是有很久没见酒仙吃过饭了。

  
  审核编辑:曾是刀客   精华:曾是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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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红尘会员   曾是刀客:
世相百态,千人百怪,高明的是在作者笔下的酒仙在细微处性格鲜明,元气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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