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逃吧

还是逃吧，仙人们跃跃欲试，准备摘桃
先人避乱时，也不过如此，赤裸裸地逃吧
逃的路径，好比是复述一段无奈、无辜

还是逃吧，和物质主义的人群，背道而驰
很多拗口的事情，很多偏执的痕迹
实际上，我们一不能怨父母，二不能怨政府

还是逃吧，和温室里的孩子一起逃课
不要为了那双看不见的手，吊死在一根绳上
不要轻而易举地轻生，不要哭

还是逃吧，像树叶，洒脱地缓缓落下
像蝴蝶，在干枯的草叶上翻飞
像外省的湖泊，悄悄地合上眼睛
像一截骨头，在泥土里，黑暗里，坚持着
说洁白的话，走洁白的路

还是逃吧，微风凌厉，人生更迭
向体温聚集的地方逃
向思潮涌动、高涨、澎湃的地方逃
向泪水流干的地方逃
向世外桃源逃，向承诺的垓下逃
向死后抽出嫩芽的空地上逃

还是逃吧，不管是闹市，还是废墟
不管是清晨，还是寂寞的黄昏

★风俗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风俗——
村子里的老人去世了，就埋在自家的地头
中年人暴病身亡，就埋在半山腰
婴儿死亡，就埋在山顶

幼年时，我和小伙伴经常偷跑到山顶
在幼小的骨架中翻检
偶尔，还会遇到刚刚死去的婴儿
裹着崭新的褥子

如今，山上的次序被一条公路打乱了
各种骨头混杂在一起
分不清哪是大人的，哪是小孩的
也分不清哪是乡亲的，哪是牲畜的

★街道旁的路灯

街道忽视繁文缛节
路灯等距离地，活活守寡

车辆把黢黑的生活越拉越远
女神藏在身后，不择手段

人群，从梳子上穿过去
呈现出意识流，不能首尾相顾

鞋子睡了。含恨的脚丫仍在挑肥拣瘦
落叶堆积成岸，心扉常年生锈

像盛宴之后，总有一些人不愿离开
一把扫帚，刷新着街道

一排排路灯，把女神送走
车门微启，行道树开始呐喊

★应该庆幸

应该庆幸，阳光抢先一秒，占据了要位
大半辈子的黑夜，总算没有白熬

应该庆幸，终于可以站在河边，指认
铜铃半老的耳垂，把湿吻的河岸领回家

应该庆幸，一堵晶莹的墙，为替身
守住一个秘密。天空，在荒芜的楼顶上舞蹈
所有的肢体在欢喜地飞，发丝游弋

应该庆幸，那恍如隔世的枣，红了世人的眼
阳光塑造了手臂，那原始的发声
竟这般的具体、直接，有如一部自传

应该庆幸，眼光将内心的负重掏空
篱笆悄然融化，草籽尽情地高飞
风推着固执的石头，阳光推着生活

★挑水的母亲

用一截树木的后半生，挑着
对称的，铁皮的，一声声尖叫

把支柱压弯，把背影变浅
左脚向右，右脚向左，交叉行进

白亮的小路，高于路边的事物
目空一切的尖叫，高于小路

月亮在头顶走，露珠在前面走
挑着的水，在后面紧跟着

晃晃悠悠的树木，粘在她的肩上
走过的路，粘在她的鞋底

将沉重的水，倒进红色的水缸
水花四溅，晶莹的日子平平稳稳

★这样的阴冷正好

抖动钥匙，门就感到紧张
风晚了，我们谁也不曾变成厉鬼

把脑袋削尖，钻出楼台月影
世界学会了默念，门外无雨无雪

茧子张开嘴巴，向内颠覆
掌心的纹路，无人愿意仲裁

最好的细节，以最慢的速度蠕动着
寂静中，思绪把睫毛压低

风怠慢了借口。门一阵阵地抽搐
我们从湿润的空气中，穿过

这样的阴冷正好，隐隐的疼痛
被车载着，运到远方，缓缓地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