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颗子弹

街道在狂风中，抬不起头来，像个死囚
袖管里灌满了沙土，我是泥土做的
不用担心。七窍含沙的下场，我已经司空见惯
庞大的鸟类聚集，拉下黑白交错的粪便
然后拍拍屁股就远走高飞
我曾诅咒鸟类，像极了我的灵魂
在枪口面前，没有担当。而正在此时
狂风卷走了石头，整座城池好似一个苦行僧
既然对骨架没有触动，我干脆就不走了
赖在风中多好！狂风知劲草，有嚼头
做一颗子弹多好！飞着飞着，就钻进肉里
不出来，安享晚年。泥土做的，也无伤大雅
只要保存有生力量便是硬道理
“你有种！”不论走到哪里，我都有种
哪怕仅仅是一粒火星子，我也要对狂风说
我有种！我绝不会像鸟类一样不欢而散
眼下，火焰不是把天空都烧红了吗

★现实的宗教

食物有食物的宗教
色彩，是沐浴经幡的颂辞

思路变黑。一根银针跟着发黑
生活现象里有毒，关节痛
总是找不到一个统领知觉的理由

地平线也慢慢地弯曲了
归途在等着变白

琳琅满目的医疗器械是对病毒的嘲讽
眼看着，犄角就要将落日挑破
疼痛就要加剧蔓延

瘫软的阴影，睡得心安理得
阴影有阴影的宗教

从火车上下载到站台上的人群
仰望着嚅动的星辰
无形间，也跟着中毒，发黑

★我长得像猴

我属猴，长得像猴，尖嘴猴腮
倒挂在树上，扮演历史
脾气猴急，一句话不合胃口
我就到处啐唾沫，人称正儿八经的疯子
但表情里缺少了激素，颇有几分
蹲在路边石柱上，那只石猴的味道
废话多，但不伶俐，不尖牙利齿
辜负了一幅猴子的面具
平日里，触及了生活中的痛痒
便抓耳挠腮，焦死了人呐
我学习了二十几年的普通话
仍满口方言。陌生人都以为我来自深山
也许就是花果山水帘洞
偶尔，我也有一些无法摆平的野性
对着原罪吼叫。说的没错，我是性情中的猴
偏执，要么故作深沉
感染着现代文明和泡沫经济
阳光下，我会给遥远的对方逮虱子
以痒止痒。呜呼，我是谁的猴子
如果对现实不满，对未来担忧
我还会一如既往地选择倒挂
这种换位思考的方式
换来哪怕是一小段自欺欺人的解脱

★硬币在偷笑

硬币在偷笑，世界的尽头
垂挂着一盏昏暗的灯

命运多舛，季节的刀法
犹如正襟危坐的高楼

窗口里堆满了车声
像昨夜，撑得难受的胃

燃气和电流，交换着成见
公交车吞吞吐吐，掩饰着体温

我往雾霾的深处走，往低处走
我不配做自己的独裁者

图片不容玷污。灯爱上思考
车声融成偏执的金属链

★深藏

我把渺小和卑微深藏在毛孔里
把春天深藏在即将到来的雪花身上
眼前，这雾蒙蒙的意向
是多汁的。我不敢大声喧哗

多情的石榴醉了，浸泡在高度白酒中
还有一些蔗糖，一些无法穿透的重低音
在萌动。村庄被割裂开来
河流像白色的辫子，那枚命中注定的结果
已经上路，除了安静，我一无所有

我把骨骼深藏在平凡的思想里
把舞蹈深藏在霜打的落叶上
冬天，是清汤寡水的季节，是干瘪的学校
鸟鸣稀疏，深藏在砂砾中的马头琴
暗合着我的陈年暗疾，我的无动于衷

★灯光是一副安胎良药

车门哐当一声，暴露出——充满革命意义的性
有用性，无用性。集体宿舍的那出闹剧
是嫉妒一手策划的，嘲笑声瘫坐在奔跑的座位上
大雨把白了头的罗玉兰压低，吐沫星子四溅
扶手里的樟树，又老又黑又邋遢
蚊虫的更迭尚未远去。剧中人，慌乱地脱下衣服
慌乱地穿上衣服，夜幕降临，灯光闪烁

对手说：灯光是一副安胎的良药
闹剧抓不住对称的江山，车门就哐当一声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骂骂咧咧地进出
月季花开了。站牌上的寄语一晃而过
树木披头散发，车四处流浪
雨水把没有来头的吵闹声，轻轻地熄灭
车后的建筑，是一个纯然的器物
有序性，无序性？腹中的车轮有始有终
一坛佳酿在前面引路，一块玻璃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