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一盏灯

在灰色的幕布里，与你重逢，
与你交谈，没有你的岁月，没有知己的日子。

在灰色的岸边，我错失良机，
误将保暖内衣外穿，将水中的倒影作为资本。

与你重逢，在颜色憔悴的午后。
路灯摇摇欲坠，蝴蝶是我安插在你身边的间谍。

与你重逢，在众口铄金的子夜。
肌肤比世道的黑色还黑，河水跟着泛黑。

你站在我的中年，我站在你的留白中，
我是你预留给这个世界的又一次死亡吗？

与你重逢，万籁俱寂。不过，一场更大的动静，
正在酝酿，如你在我的胸口，红色地闪烁。

★相对而言

婴儿的啼声，很晶莹
浪花的笑靥，很洁白

鱼儿模仿搁浅的船，很孤独
被月季攥紧的例假，很平淡

贝壳和海滩的谈判，很激烈
岸边和水中的灯火，很辉煌

大肚腩的喘息，很粗粝
餐桌上的碰撞，很脆弱

一步一叩首的商铺，很赤裸
一步一停歇的山峰，很高远

流淌的眼泪，很普通
咽下的苦水，很低微

三十年的道路，很短
三毫米的虫子，很长

挣扎于废墟的宽度，很容易
挖掘于闹市的深度，很艰难

★空白

我像空白一样裸露着
空洞、空虚，白花花、苍白
早上出门，遇见的第一件事就是空白
市政府前面，广场上的软弱无力的空白

昨夜的《武媚娘传奇》已经铺设到了第60集
空虚的官场里，充溢着白花花的欲望
空洞的内心，飘落几片苍白的落叶
左右逢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眼神呆滞，这与高超的演技无关
与上访的百姓无关

苟活于世的树枝，是太阳的裂纹
裂纹下沉，太阳洗了一把脸，表情失血
在找到方向之前，我已气喘吁吁
突然，一阵失守的咳嗽……
裸露着的空白，绽放鲜血般的一朵花
我像空白一样目瞪口呆

★冬天把鸟巢推到高位

又黑又红，又红又专
几截断枝搭配的一只眼睛
在远处看着我

我低头走路，仰脸叹息
路边镶嵌着钻石，脸上挂着一阵北风
湖水的笑，散发着腥臭味

冬天把鸟巢推到高位
像黑色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消沉，亢奋，疯疯癫癫

眼睛，不是陷阱，不是招财进宝的漩涡
我又冷又热，又深又浅
在迷离的轨道上，惶恐地走着

我低头，忘记了晾晒世界的黑
我仰脸，并没有值得庆贺的事
远处的眼和近处的我，彼此有了照应

★亲吻时

亲吻时，发现嘴唇是干裂的河岸
河床上，爬动着几只怠慢的乌龟

爱情的唾液，冷静下来
这个冬天，没有雪花，只有月季

把冷峻的手掌，从玻璃上移开
星星背对着夜空，默默流泪

亲吻时，从发丝里找到几段枯枝
树木，在梦的边缘反复叮嘱

手机像失宠的妃子，像一块石头
风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亲吻时，嘴唇被一道皱纹划破
爱情的甲骨文，渗出一滴漂泊的血

★自白

我自作主张，让阳光更加笨重
左手，右手，搭不上一句话
盛世的云梯，朗诵着基因的螺旋结构
梦中的那群流浪汉，狼吞虎咽昨夜的残羹冷炙
我为狼的嚎叫，备下了些许的慈善
我低一点，生活的支架就高一点，亮一点
从占尽下风，到独占鳌头
存折上的记录闪烁着黑色的皱纹
春风吹又生。以为偌大的湖泊能看得清澈
寒鸦的飞翔孔武有力
我汗颜：这是人之常情
我命令睡前故事中的仆人不要夜郎自大
闹钟刚刚响过，阳光不由分说地瘦了
左手慢慢地过渡到右手
云梯上，倾泻着鸟语花香
我收回成命，却收不回走远了的流浪汉
街道像哀伤的树枝
轻轻地，抖动着薄纸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