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医院,这厢是工厂,直到有一天,
医院将工厂收拢于掌心,据为己有。
医院的内脏大都来自工厂,工厂是无辜的,
牵牛花早已衰败,牵红线的人必定是罪魁祸首。
病历,是工艺。记录着犯罪的经过,
机床如何被张罗,禁果如何被摘,
鬼魂如何被铐上手铐,那道从装置中
飞窜出来的白光,如何给一件半成品扇耳光。
其实工厂啊,你的内心只要安装一个医院,
这可悲的宿命,起初就没有任何盼头。
★别装了
装嫩,装酷,最后不得不装孙子
直不起腰,无法任性
像亏欠了谁,冤枉了谁,得罪了谁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被人暗算的人,指认的,却是一把椅子
那就肯定是有人偷坐了第一把交椅
说到命运,仿佛人人都是无头的苍蝇
顺着潋滟的流水,死去的人
也只可能是打酱油的。却一步一瘸
仇恨隔三差五地扎根在泥土里
朋友说,放下你的尊荣,别装了
我的关节痛,只有我知道
★捋顺
风把阳光吹乱了,总有一些风鼓舞着阳光
总有三种关系明里暗里鼓舞着我
我醉时,一根电线杆撞倒了我
我醒时,一辆车往死里追赶着我
我笑时,翅膀伤害了落叶,落叶伤害了蝴蝶
我哭时,眼泪在阳光中窃笑不已
女儿是硬币的正面,母亲是反面,妻子是侧面
我得了便宜还卖乖,被一身臭汗贴身伺候
马背上,骑着捍卫宗亲的一家之主
我骑在墙头上,捋顺三种关系的马鬃
★慢慢变硬
我是软溜溜的柿子,谁见谁捏
我是脚下的泥巴,踩吧,同志们,同僚们
尽情地踩吧,我终归有变硬的一天
君不见,在我的根据地,已经长出了一把柴刀
在刀的末端,已经长出了蝎子的毒刺
像儿话音。从水中捞出思想,含沙射影
朋友说我,腰里的那根弹簧生锈了
幸好,只要没断,就有挺胸阔步的一天
我对朋友说,柿子是我的假象,如同权宜之计
锣鼓还在不停地响,幕布、面具皆为短暂之物
我背着遭人唾骂的悬崖,走了很久,很久
现在必须宣布:我宁做替罪之羊,不当害群之马
★皇陵内部的脚步声
燃点附近的脚步声迫使牙龈出血
帝王们,按照遗训出牌,入厕
床上的皇后、妃子、宫女们各做各的梦
咬牙切齿地做梦
“耳朵,是衰败的花朵。”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定有几只打破常规的耳朵
能听到皇陵内部的轰鸣
能从蛛网中逃脱
也一定会有几位帝王躲在草民中
像草民躲在繁茂的草丛中
当麻雀瞄准了弹弓
耳朵也就瞄准了滚烫的民意
回想起脚步声,紧捂腮帮子的手
趁势抽了一记耳光,接着是噼噼啪啪的一阵
皇陵却因此而健壮地活了过来
★清泉是骨髓的化身
是谁像刨祖坟一样,光天化日之下
在胸腔的深处,不停地刨啊刨
清泉是骨髓的化身,低低地从地缝里流出来
不和暴力争论,缓缓地,穿过额头
是谁在高原红的脸颊上种下青稞
月亮缺氧,呼吸时,大地只是简单地躺着
等着雪人回来,等着壁垒融化时酿出的一滴酒
是谁在地平线的一端,拴住了一只藏羚羊
牧羊犬呢?做了谁家的上门女婿?
不和草木辩白,陡然地,从眼神里蒸发
露水每一次深夜醒来,都是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