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人间里的凡客
在红尘，做着凡客不能做的烦事
我们不是神，不是圣，不是仙
不会用飞翔的翅膀把天空打开
只能跟着风儿走
三十年了，听不见林子里的半声鸟语
闻不见，陌上的花香
——题记

1

兄弟，故乡的麦田早已盖上了三层雪被
瘦瘦烟囱升起的炊烟
如果不是奶奶的咳嗽
就一定是妈妈伸长脖颈落下的眼泪
从甘肃到深圳，多少爱在路上被风雪感动
麦子绿着
冬天就不会冷，不会结冰

在深圳，白天你睡在出租房里打着方言的鼾声
听女儿朗诵数星星的孩子
外面有没有太阳
有没有来自故乡的云和雨
这些年来为了生活，为了能走回故乡
你全然不知

你把夜晚的星星和月亮全部锁了起来
在都市人的笙歌里
或梦乡里
奔跑。在刺眼的白炽灯下
用青春写下苦涩，在机器的轰鸣声里
杀死活细胞，换回
一叠不算薄也不算厚的百元钞票

深圳的温暖给你的感觉总是心情潮湿
从勒杜鹃花开到勒杜鹃花落
没有一朵的红，是属于你的爱情
没有一朵的红，是属于你邮寄回给女儿的笑颜
在观澜镇，龙华镇，以及整个珠三角
那些被写进流水线上的名字
我和你靠得最紧

2

兄弟，我的故乡养着鱼、种着稻米
年年秋天
就到了人生的丰收时刻
在一瓶酒香里，从沮河飘进长江
再从长江飘上珠水
十七岁那年
我的头发和胡须就开始各自花白一根

和你一样，我用青春的无奈与彷徨
深恶痛绝地爱上了南方
在工业园里
看不见一株绿树、一棵小草，一朵桃花
城市让我黑白颠倒，埋葬智慧
出卖力气地活着
并让我走出青春

这些年，在每一个角落
我都是一只不安分守己的小鸟
是一只桀骛不驯的秃鹰
无论天空出现再大的雷鸣电闪，骤雨暴风
我都在挣扎、咆哮，欲翅逃窜
故乡河畔的芦花开了一年又开了一年
我的头发跟胡须白了一根又白了一根
岁月锁不住愁，我的生命锁不住黄昏

在中山、在佛山、在广州、在江门
还有，我跳出了南方
去了郑州、洛阳、菏泽、济南……
这些被诗人深爱过的土地
我一样深爱。然
它们只吸我的血和汗，也吸我的泪
只是，现在人到了中年
它只吸我的命

3

兄弟，在南方，我们是于坚诗歌里的一只避雨的鸟
“我们一辈子的奋斗，就是想装得像个人”
这一辈子啊有多长？
在国庆节，富士康告诉了许立志
我们不需要
我们要在爷爷的烟袋里找回二万五千里的长征路
我们还要喂养于坚诗歌里那只避雨的鸟

我们啊，你为了幼小灿烂如蝶的女儿
还得擦干身上的血迹，擦干泪
用并不算老的青春，继续走长长的漫漫人生路
深圳不会老，女儿就会渐渐长大
长成水仙花，长成太阳花
长成你年老的拐杖
长成故乡夕阳风声里你含泪带笑的无憾

我们啊，我在这座被木棉花包围的城市里
错失了初恋，错失了爱情
无论风来，还是雨走
我都会在掉完花朵长满绿叶的枝桠上为你改诗
我们这辈子的苦苦奋斗
目的就是为了能让下一代
活得像个人

兄弟，我们要优哉游哉地熬过这个冬天
还要诗情画意地爱上这个冬天
如果可以，就用文字相互安慰和取暖
用你收藏的水墨丹青
把南方天空的蓝使劲擦一擦
等故乡的月儿乘着火车赶来
不让西风或北风冷了我俩酒杯中的酒

2015年1月28日 广州白云鹅掌坦